连出个门都和大冒险一样,着实是让人心累。 “盛宠之下,覆灭不过一夕之间。”说书人还没有停下,画风一转就是长吁短叹,“当年眉间一点红,胜过天下绝色无数。可岁月和生死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过客。” 傅辛夷听着这内容,稍显有点走神:人活着都不容易。这功名利禄占了个齐全的丞相大人,原本日子过得让人羡慕,转头不也就“覆灭”了。 她日子过得很普通,至少没英年早逝。 身为一个小瞎子,她上学去不了普通学校,只能在特殊教育学校学习。老师上课讲的内容浅显得很,到了最后多是让他们学习点求生的技能,比如盲人推拿。 成绩最好那些会被推荐去更好的学校,力求今后在什么残障人机构里讨个文职,给同伴谋求更好的社会福利。 她不想去做推拿,除了盲文之外还学了普通文字和电脑。字写得和小学生一样,电脑也用得勉勉强强,不过好歹别人都看得懂,也看得清。靠着这点基础不过的技能,她成功有了一份好工作。 一个瞎子活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优秀,可她总觉得不甘心。 她想要活出点样子来。 这满屋子的植物就是她想活出的样子。 辛夷,是紫色玉兰花的名字。她的名字和花有关,便让她有了点兴趣去折腾花草。一个瞎子外出不方便,她就专门搞室内植物布置和植物画。 她刚开始学习和折腾这些东西,大部分时间里都相当懵懂狼狈。到后来逐渐有所悟,渐渐就折腾上了瘾,到后来就出了名。 他们这个拥有漫长历史的国家,每个人祖上都是从田地里出来的。高楼大厦建造起来了,即使是小小的一个房间内,他们也会希望能够折腾一点好养活的植株。 有的只求好看。 有的要求对空气好。 有的要求能种出蔬菜来。 有的要求要充分利用空间。 当她折腾出自己家这么一个典例后,杂志约稿、网络约稿、专人设计,各式各样的需求都迎面而来。一个又一个成品从自己手中溢出,充盈鼻翼间的香氛带给了她无穷的喜悦。 傅辛夷将盖着的毯子挪了一点位置,探脑袋到桌边,准备继续完成自己的多肉画。 她现在光是靠着手摸,就可以大体摸出这些个多肉的品种。 基土是用了草炭土和珍珠岩,草炭土黑黝黝的,珍珠岩则是像米粒般洒在了上头,听说更诗意一些来描述,看着会像深邃夜空中的星星。 木头横杠在上头,将画分出了不同的区域。每一块区域放一种颜色的多肉,靠近树枝处可以用会泛红的多肉,尾处可以加上长度高一些,一个不慎会垂下来的多肉。 随着时间流逝,这幅活着的画还会变幻色彩和样式。 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自己厨房方向的那面墙。 那边有一幅植物画是用了一株活的绿萝和一朵玉兰标本制成。原本只是一个小框架画,后来由于这株绿萝实在是太过嚣张,布满了整幅画,随后朝着画外头延展。 野心勃勃,像她一样。 傅辛夷笑了笑。 耳边依旧是手机里那不停歇的说书声:“皇太子登基成了皇帝,看着权倾朝野的丞相实在是又敬又恨。敬,是敬佩丞相的才能,太上皇恩宠尚在,朝臣支持者颇多,他不敢不敬;恨,是恨丞相权势掌控太多,这都快成另一个皇帝。山中不该有两只老虎。” 说书人总喜欢用夸张的语气讲那些是是非非,时常还加点野史和自我观点,听着实在有趣。 “正月,太上皇走了!新皇二话不说就寻了个由头,于二月将丞相给下狱了。朝臣的本子和雪花一样飞进宫殿,新皇一看,那是更加火冒三丈。这天下到底还知不知道谁是皇帝了?” 傅辛夷将手擦了擦,伸手将音量开大了一点。 “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叠丞相罪状,细数一下,哦哟,四十八条罪状。小到自己不开心,丞相谈笑如常。大到提早知道继承大统的是谁,越权太过,全给写上去了。心眼那是比针尖还小。” “写完,他让人去狱里给丞相送去,送去念!” 傅辛夷听到这里,手上动作迟缓了下来。 “和罪状一同到狱里的还有一杯毒酒。新皇这叫一个狠心啊,听完就让人上路,真是毫不留一点旧情。但丞相看着那杯毒酒,听完自己的罪状,笑了。”说书人大喘气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带着笑,他说了一句话。” 又是大喘气。 傅辛夷手上动作停下,一脸认真地听起来。 “秋叶染回廊之日,碧水截断,大旱三州,我归来之日也。什么意思呢?就是到秋天,三个州府大旱,那时候我就会回来的,你给我等着。”说书人声音陡然拔高,“说完,他将毒酒一饮而尽。” 傅辛夷略带失神。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