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负手跟着走了进去,迎面就是一条湘妃竹夹道,如今已是夏季,竹叶密密匝匝,在轻风中沙沙作响。 十来步走出竹林,丝竹声顿时大起来。呼延锦会弹琴,他学的是七弦琴,也听过不少弦乐演奏,却听不出这是什么乐器。还没走到门边,乐声停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姑娘,弱柳扶风般,婷婷袅袅的出现在门口。 “参见殿下。”姑娘的声音也很好听。 “免礼。明珠姑娘,今天来位新客,把你的好茶泡一壶给我们吃。” 明珠姑娘展颜一笑,恍如海天霁月:“殿下带旧客来,难道明珠就没有泡好茶了吗?” 朱瞻基爽朗的笑了起来。 呼延锦这才意识到,敢情这位就是要预约到下下个月,水月楼的明珠姑娘?张府丞果然所言非虚,只是没料到,太孙殿下竟是明珠姑娘的入幕之宾。 “在下呼延锦,见过明珠姑娘。”呼延锦走到明珠姑娘身边时,看到她也在打量自己,连忙自报家门。也不知她与皇太孙的关系,客气点总没有错。 “明珠有礼了,呼延大人里面请。” 因为皇子、皇孙擅自亲近结交大臣是大罪,皇太子经常会借用明珠这地方,私下里和太孙党议事,被人发现,不过是朝堂多一桩风流韵事,无伤大雅。明珠经常接待皇太子的近臣,多数是有点年纪的,很少见这样年轻帅气,还是和殿下同来。 朱瞻基在屋里唤道:“呼延锦,进来吧,看到美人走不动路了?让明珠姑娘泡茶去。” 呼延锦一阵脸红,赶紧进屋,坐在殿下指的位置上。 婢女将精巧的茶具和茶壶、水壶都放在茶台上,明珠姑娘便坐在茶台边,先用热水把壶和杯子都烫了两遍,才放茶叶注水,动作优雅,让人不由得心生期待。 “明珠姑娘的茶艺和琴艺,不敢说天下第一,至少在京城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欣赏她泡茶,比茶汤本身更令人愉快。”太孙殿下赞到。 这样的赞美,明珠姑娘明显很受用,绝色的姑娘你再怎么夸她漂亮,也不如夸她绣的一条帕子漂亮,更令她满心欢喜。 太孙殿下顺手接过萧炎递过来的两封密信,也不避讳,拆开来细细的看。呼延锦的眼光就不好乱看了,只好老老实实盯着明珠姑娘手上的茶壶。 明珠姑娘看出他的拘谨,便笑着问:“呼延大人是哪里人?听你口音,应该不是北直隶本地人。” “确实不是。在下是扬州人士。这是第一次到顺天府。” “扬州?扬州我没去过。只在诗赋歌词中听到过,知道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什么‘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呼延锦点点头,也想起一首诗,念道:“江横渡阔烟波晚,潮过金陵落叶秋……” “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明珠姑娘俏皮的抢先接道,两人相视一笑。 “胡闹!”朱瞻基把手里的信“啪”的拍在桌子上,愤愤的说:“这些人就是好大喜功!去年才出兵征蒙古,今年又怂恿皇上四征蒙古,除了耗费钱粮,还有什么用处?更何况这一次连蒙古兵都只有一个影子!” 明珠姑娘将一杯茶递到朱瞻基手里,柔声道:“喝口茶去去火,皇上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昨儿我刚得了一首新曲子,弹给您和呼延大人听听?” 朱瞻基也感觉自己在这里发火有些过了,接过茶对明珠笑道:“好,你这么雅致的地方,确实不应该让那些浊物玷污了去。” 婢女抬过来一张琴,琴桌也是特制的,琴的面板呈梯形,是桐木做的,上面有几十根弦。明珠姑娘手里拿着两支竹制小锤,在弦上轻轻敲了两下,试着琴的音准。 “这就是萨泰里?”呼延锦不禁站起身来,走到琴旁细细观看。 “大人识得萨泰里?”明珠姑娘惊喜的问道。 呼延锦摇摇头,笑着说:“在下哪里识得这洋玩意?只是听朋友说起,好奇罢了。”复又走回座位,明珠姑娘看了一眼朱瞻基,手上的小竹锤便深深浅浅的敲了起来。 只听着萨泰里的琴音,慢奏时如叮咚山泉,快奏时如潺潺流水,脆如珠玉落盘,刚柔并济。 一段曲子过后,琴声柔缓,明珠姑娘和着曲子念道:“恨相见得太迟,怨离别得太快,柳丝虽长难系马,疏林怎能挂斜阳,郎君骑马慢慢走,妾身坐车紧紧跟,明明刚了相思苦,怎奈又添别离愁……” 呼延锦这下听明白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