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这下真的愣住了。 驀然,他硬将饮料塞给她——林若清来不及反应,就怕饮料翻了,下意识抓好了杯子。 于是,饮料就这么来到她手中。 小清死盯着他,总有种自己被反将一军的感觉。她刚刚就该失手让它摔地上。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她冷声说。 池信谦听了有点意外。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就想一拍两散,互不亏欠。结果好不容易已经「终结」的事,又被他这杯饮料开啟了循环。 他思忖了半晌,开口:「可是……人情这种事,真要计较起来的话,是算不清的。」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来就是没完没了。」 池信谦微微一笑,满眼温柔。 闻言,林若清双眸微瞠。 面对她的冷漠,有的追问,有的失望,有的恼羞成怒,有的横眉冷对。 而无论是什么反应,大家终究都离开了她。 ——除了,现在这个叫做池信谦的人。面对她的冷漠,他竟大方应战,甚至还主动反驳她。 这简直是一种挑衅。 而且他本人还浑然不觉。 林若清慌了。 她讨厌改变,讨厌令她措手不及的一切。 这是十岁那年,从阿笨那里学来的人生理念,这理念就像一把坚不可摧的保护伞。 这把保护伞,陪她走过无数时光,为她抵御无数攻击…… 如今,却在这个男孩面前,溃不成军。 保护伞破了一个洞,外头的阴暗,源源不绝地渗进来。 「你懂什么?」 林若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什么都不懂……」 她的声音很轻,有几辆快车呼啸而过,淹没了她的独白。 记忆回到那年,有个女孩上一秒说要和她当朋友,下一秒就跟着全班一起嘲笑她没有母亲。 ——池信谦,你也会这样的。绝对。 你是个好人,却不会对我好到底。 蝉鸣肆意,树叶被风吹得颯颯作响。一片黑暗里,男人所及之处点亮了灯光。 他坐在陈旧的沙发上,沙发没有一丝凹陷。 手里的信纸,在灯光照映下,薄如蝉翼。 他看得认真,每个字、每道笔划都没有落下。 给笨笨的阿笨: 我住进宿舍了,你回信记得不要再寄到我外婆家那个地址了,新的地址我还没问到,你再等等吧。 我跟你说,我室友好奇怪,搬个宿舍全家都来围观。 隔壁房间还有人在唱生日快乐歌……五音不全,唱得比你难听。 这里,楼梯太多。空气太闷。人太吵。 阿笨,我觉得我不喜欢这里。 永远比你聪明的小清 视线触及那句「我觉得我不喜欢这里」,他的眼神黯了几分。 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如墨,似有星星在闪烁。 阿笨露出苦笑。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辽阔、那么无边无际…… 属于他的,却只馀下这一窗墨色。 狭窄,侷限,漆黑。 这里的日子,有哪里好? 「小清。」他轻喃,「你不是不喜欢……」 只是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他介入的人生、不习惯千变万化的生活、不习惯处处充满惊喜的生命,不习惯被他人伤害后又被他人疗癒,不习惯相信这世界儘管有黑暗仍充满爱和温暖…… 是他的错。 我的梦想很简单。我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就一直这样下去。 他将自己的宿命,强加在一个未来无限的小女孩身上。哪怕不是出自本意。 阿笨……阿笨…… 你回来……回来好不好? 他因自己的心软,折断了她飞翔的羽翼。将错就错,连亡羊补牢都不肯。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