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是个密室,其内置一口巨大的灶台, 灶台之上有一浴桶大小的木桶,这些尸首正是从木桶中被发现的。木桶桶盖被死死闩紧,那些女子被脱去了全身的衣裳,抹满了香材, 七窍封闭, 只留鼻子稍稍通气, 双手双脚皆被绳所缚, 不得动弹。 她们多是因着蒸腾的热气活活窒息而死的, 桶盖被掀开时, 她们以扭曲诡异的姿态躺在其中, 神情痛苦, 无助, 绝望, 桶壁和桶顶遍布长短深浅, 令人触目惊心的抓痕。 每一道抓痕都是她们死前无尽的恐惧与挣扎。 苏译徜不曾亲眼看见底下的场景,亦不敢去看,光是听着下属的描述,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婴香在京中流传了几个月,他不敢想象那顾长骤为此到底害死了多少姑娘。 余光瞥见前去抓人的下属阔步而来,他登时急切地问道:“顾长骤可抓到了?” 下属面露难色,摇了摇头,“禀大人,我们奉命去顾家搜查,顾长骤平素会去的地方我们也都去了,确实没有寻到,属下担心……顾长骤怕是早已畏罪潜逃。” 闻得此言,苏译徜的面色不由得凝重了几分,须臾,吩咐道:“只消他还未逃出京城就还不算难办,派人去通知城门吏,严查所有出城之人,以防顾长骤趁机窜逃。” “是。”下属重重点头,看了眼那蒙着白布摆在院落中的尸首,眸中不由得显出几分愤恨,旋即折身疾步而去。 很快,仵作也拎着木箱匆匆赶来,苏译徜没敢去瞧验尸的场景,只负手往外看去。 虽大理寺的人已提前管控住了周遭巷子中的百姓,但院门外仍围满了人,对着这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如今从顾长骤院中搜出这些女子尸首,无论婴香凶杀案是否是顾长骤所为,害死了那么多人,顾长骤定难逃罪责。 顾家这回算是摊上大事了。 午时,皇宫,乾华殿。 天弘帝跟前的大太监孟郝快步入了殿内,隔着软烟罗帏帐,便见殿内香烟袅袅,一近天命的男子两颊凹陷,面容枯瘦,满是病态,正慵懒地躺在床榻上,斜靠着软枕,任由身侧年轻娇美,不过双十年纪的女子捶着腿。 “陛下。”孟郝小心翼翼开口道,“顾大人还在殿外跪着呢。” 天弘帝眼也不抬,“好端端的,跪着做什么,让他进来……” “是。”孟郝应声退了出去,很快便将顾长奕领进了殿内。 甫一在了帏帐前停下,顾长奕便屈膝跪地,高声道:“陛下,臣有罪……臣治家不严,才至家弟为奸人所惑,做出那般畜牲不如,人神共愤之事,请陛下责罚!” 原闭目休憩的天弘帝闻言,这才缓缓抬起眼睑,“顾大人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啊?” 不待顾长奕回答,一侧的孟郝已先一步禀道:“回陛下,听说顾大人的胞弟,顾家三爷顾长骤嗜赌成性,为还赌债,以女子为材,制出了一种特殊的婴香在京中高价售卖。大理寺今早在他购置的院中抬出了不少女子尸首,这会儿正在京城各处搜捕顾家三爷呢。” 听到死了不少女子,天弘帝稍一抬眉,却是未有太大的反应,只语气平淡地道了句。 “是吗?草菅人命,确实该死。” 顾长奕闻言重重磕了两个响头,义正辞严道:“臣虽不知家弟所为,但家弟毕竟也是顾家人,作为顾家家主,此事臣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于臣,以平民愤。” 天弘帝在床榻上稍稍挪了挪身子,少顷,懒懒道:“顾大人都说了,此事是你胞弟一人所为,与顾大人又有何干系。朕是明君,又怎会因此迁怒于顾大人呢。” “此事不必再提,待抓住了那顾长骤,依法处置便是,朕定不会让此事牵累到顾大人。”天弘帝顿了顿,又道,“对了,上回顾大人制的香,对朕的痼疾甚是有效,你需要的香材都已备好,无需再等,明日顾大人便着手准备制香吧。” 此言一出,原默默坐在床榻上的皇后朱氏蓦然身子一颤,捶腿的手凝滞在那厢。 或是感受到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一个凌厉阴沉的眼风扫来,皇后咬了咬唇,忙垂下眼眸忍着手臂的酸涩继续捶打着。 “是,臣明白。” 如愿得了天弘帝的承诺,顾长奕长舒一口气,缓缓退出乾华殿。 踏出殿门后,他拱手冲孟郝躬了一礼,恭敬地道了声“谢”,方才整了整衣袍,挺起背脊含笑往宫门方向而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