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缩成那么小一团,可怜兮兮的,活像是被谁苛待了。 萧弄盯着他柔软的毛发,回忆起银装素裹的雪岭里,那种雪白的小雀儿落到他掌心里的触感。 不知道跟这小孩儿比起来谁更柔软。 萧弄摸摸下巴,观察了半天,确定钟宴笙就是单纯地睡着了,又感到几分好笑。 这小雀儿要是能同时瞒过他和王伯的眼睛,也该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奇才了。 眼底阴翳的杀意渐渐褪去,萧弄低眸看了眼手里的剑,随手往床上一抛,施施然侧身倚坐在床边。 声音不大,但离得很近,钟宴笙身子抖了一下,被惊醒了。 萧弄抱着双臂,等他的反应,半晌没见他动弹,眉毛挑了挑。 随即就听到了低低的、倒嘶凉气的痛呼声。 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睡了一觉,醒来浑身的骨头都在造反,尤其腹部的疼痛,变得越发明晰了。 钟宴笙痛得耳边嗡嗡发鸣,一动不敢乱动,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隔了会儿才听清那个声音,语气喜怒难辨:“叫你待在边上,还敢偷懒。” 钟宴笙疼得憋了会儿气,声音细弱得宛如游丝:“哥哥……我肚子好疼。” 叫得好生叫人心疼。 萧弄从容看戏的姿态一顿,看他痛的样子不似做戏,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怎么回事?” 金玉其外的钟鸣鼎食之家,内里的丑恶才悚然听闻。 这小孩儿难不成被下了毒? 钟宴笙脸色惨白惨白的,呼吸细碎,攀着床柱勉强站起来,手指发着抖解开腰带,层层剥开雪青色的外裳和洁白的里衣,露出的一截腰白得晃眼。 即使视线受朦胧轻纱的遮掩,萧弄依旧能感受到那片肌肤的温热细腻,宛若莹透无暇的羊脂白玉。 衣服都脱了,这回总不是他会意错了吧? 萧弄挑了下眉。 钟宴笙压根就没看他,扯开里衣,抽着气低头含泪看自己。 柔软的小腹上,不知何时浮出了一大片骇人的淤青,青黑发紫,被雪白的肤色一衬,极为凄惨刺眼。 萧弄:“……” 原来不是毒发也不是装痛。 是被苛责毒打弄出来的? 钟宴笙痛得不住抽气,无措又茫然:“好像是昨天掉下围墙时磕到的,可是当时也没青啊?” 萧弄又沉默了。 磕到碰到,多大点事儿。 娇里娇气的,不掉胳膊腿儿算什么大事。 他用力掐了掐眉心,看钟宴笙脸色煞白,被那片淤青吓得都不敢呼吸了的样子,默不作声从床边暗格里掏出个青色的圆瓶,随手丢了过去。 钟宴笙没反应过来,被圆瓶结结实实砸了一下,愣愣地抬起头。 萧弄还没来得及说他反应迟钝,就见钟宴笙微微睁大了眼,一双眼圆溜溜的,活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一副受了气又不敢说的样子,眼底写满了“我都这么痛了,你还丢东西打我!” 萧弄感觉脑袋又开始疼了。 他闭了闭眼,略吸了口气,耐下性子:“药。” 钟宴笙迟钝地低头看看落在地毯上的圆瓶子,明白是自己误会了,有点不好意思,乖乖叫:“谢谢哥哥。” 萧弄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挂在外头屋檐上、时刻注意着屋内动静的暗卫们:“……” 这都没砍死? 这都没砍死! 钟宴笙是个很不耐痛的人,旁人能承七分痛,他就只能受三分,动作缓缓地弯下腰拿起圆瓶,又缓缓地直起腰,对自己轻拿轻放。 看他慢吞吞地拔瓶塞,因为肚子疼不敢用力,龇牙咧嘴拔了几下,没拔开,休息了一下,又鼓足劲继续努力地拔。 萧弄都要看笑了。 他没伸出援手,反而抱着手津津有味地观看起来,见钟宴笙好不容易拔开了,手指沾上乳白色的药膏,快碰到那片淤青时,指尖又颤颤巍巍的,跟有什么阻力般,磨磨蹭蹭好半天都没碰上去。 修补名贵瓷器的大师都没这么小心翼翼。 萧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磨磨叽叽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按住钟宴笙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钟宴笙“嘶”了声,为的手指被强行碰到淤青的痛,也因为碰到他的那只手。 和他感受到的气息一样,太凉了,跟冰库里的寒冰也差不多了,冷得他一个哆嗦。 手心里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温暖,握着的那截腕骨伶仃,一把圈住还有余,细瘦得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萧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