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神童,少时便能够一目十行,如今做官几十年,对于公文更是敏感,几乎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这封信看完了。 他紧皱眉头,又认真看了一遍,然后低头道:“陛下,沈毅这第一个法子,或可以商榷施行,第二个法子,恐怕很难推行下去。” 皇帝陛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沈毅这封信里,说了两个条陈。 第一个是解决现有问题的法子,也就是解决民怨的问题。 那就是将田税永久减免一部分,摊派到商税之中。 大陈的田税不算很高,但也不低。 不过商税很低,至今很多地方的商税,只收到三十税一。 几乎与免税无异。 归根结底…… 还是因为,地方上的商户,多半是与士大夫阶层有联系的。 甚至,干脆就是朝廷里士大夫的家人们在经商。 比如说地方上那些士大夫的家人,通过朝廷里官员的关系,搞到了很大一块田地,几万亩甚至十几万亩。 这种规模的田地,很容易让他们把粮行给开起来,即便是地方性的粮行,也是不算太小的生意了。 再有就是,江南一些种桑养蚕的地方,产出了生丝,最早可能是卖给那些丝绸行,布行,但是规模大了,很容易就会衍生出自己的布行。 各种例子,不胜枚举。 简单来说,商人在这个时代,虽然从官方层面来说,可能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是他们实实在在的攫取了大量了社会生产资料,并且成为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代言人。 这就是商税为什么如此之低的原因。 因为裁判的家人下场了。 而沈毅的想法是,可以减免三成甚至五成田税,把这部分税收从商税里找补回来。 从前这么做,没有理由,而现在理由十分充分。 为了平息民怨,为了北伐,为了政局稳固。 这是第一个建议,目的是为了处理眼下的事情。 第二个建议,就是一条鞭法的类似物了。 简单点说,就是重新清丈土地,将地方上明目繁杂的赋役,整合归一,将赋税,统一按照田亩折算,地方上的力役,也统统折算成现银上交。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地方衙门乱收钱,另一方面可以将赋税工作简单化。 更重要的是,沈毅在里面,提到了士绅一体纳粮,虽然只是顺带提了一嘴,但已经足够惊天动地了。 赵相公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这两个法子一旦拿到朝堂上去议,沈子恒立时成为众矢之的。” 原因无他,损害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皇帝陛下轻轻点头:“所以这两个法子,他都没有发公文,而是用私信送到朕这里来。” 洪德皇帝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这是要朕去做,才能做成的事情。” 过了许久,皇帝陛下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我大陈的商税,的确很低。” “别的不说,只这几年沿海五个市舶司的收入,就已经相当可观了,而且市舶司只是海岸商贸,大陈内部的商事,更是千行百业。” “因此朕觉得,加收商税补贴田税,是可行的。” 皇帝的语气,渐渐坚定了起来:“而且这个当口,淮河以南的百姓们有怨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时候把这个条陈拿到朝堂上去议,没有人会说什么。” “这第一个条陈,朕考虑几天,找个合适的机会,拿到朝会上讨论,至于第二个……” 他看向赵昌平,面色严肃:“赵相,你是二十多年的老户部了,你老实跟朕说,如果这个法子推下去,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赵昌平抬头,认认真真的看向皇帝,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如果按照这个法子推下去,对于朝廷肯定是利大于弊的,撇开地方上的一些损耗,用这个法子几乎可以让朝廷岁入翻番。” “将来北境税赋收入之后,这个收入还会涨的更多。” “但是……” 赵昌平低声道:“怕有人,宁愿撞死在德庆宫里,也不愿意这个法子推行下去。” “整个朝廷里的官员们,十有八九也是要反对的。” 皇帝看向赵昌平,问道:“那赵相你呢?” 赵相公低声道:“陛下,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