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见他,登时欢喜地叫了出来:“夫君!” 时令近夏,天气已有些热,但崔氏却还盖着春日的被子,身上也穿着厚厚的绸衣,然衣服再厚,也盖不住衣服下瘦骨伶仃的身躯,尤其外露的脖子处,青筋条条绽起,肤色又暗沉显黑,便如一截枯木般。 而枯木上的脸,乍看之下,更是有些吓人。 窄长枯瘦的脸如驴脸一般,上面两条精心描画的眉,眉下却是两只绿豆般的眼睛,鼻子处几乎没什么起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凹进去,鼻子下面,两瓣嘴唇却高高撅起,又向两边裂开分成四瓣,如兔子一般,竟是天生兔唇。 她很瘦,因为瘦,五官便更加突出,也更加吓人。 方朝清走上前,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他那张面白如玉翩翩公子的脸与崔氏的脸在一起,便如同谪仙伴罗刹。 “珍娘,再用些吧,你太瘦了。”方朝清端起一碗白粥劝道。 闻言,崔珍娘不禁心头一甜,犹豫地看向那粥,小心地问道:“清郎,我真的瘦么?” 方朝清点头。 崔珍娘这才放心,展颜一笑,乖乖点头道:“好,我吃。” 却不知她那一笑,令她罗刹般的脸更加丑陋。 方朝清仿佛看不见一般,拿起瓷勺,舀了粥喂她。 崔珍娘甜甜笑着,就着勺子吃下了粥。 只是,粥还未咽下,她眉头忽然痛苦地一蹙,旋即“呕”地一声,一大堆秽物从口中呕了出来,尽皆呕到方朝清手臂和端着的粥碗中。 一股酸臭味儿在屋中蔓延开来。 方朝清只觉得眼前发晕,沾满了秽物的手轻轻颤抖。 崔珍娘看着方朝清的手,吓傻了一般,然后痛哭起来:“清郎、清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也不知怎么……清郎,对不起、对不起……” 她嘴角的秽物还未擦去,这么一哭,鼻涕眼泪也都流出来,面貌更是难以卒睹。 方朝清强忍着不看那秽物,胸口却实在忍不住翻滚起来,他颤抖着放下粥碗,竭力稳住声线,安抚她道:“无事,不要怕,下次吃不下了跟我说便是,千万不要逼自己。” 崔珍娘哭着不住点头:“好,清郎,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方朝清站起身,脚底却觉得有些发软,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日再让大夫来看看吧,让大夫给你开些开胃消化的药。” 说罢,便脚底有些浮地走了出去。 崔珍娘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出了门,待不见了他背影,忽地狠狠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这么不争气!” 扇完了,又趴在床上继续嚎啕大哭起来。 方朝清出了门,便让下人赶紧烧水,水烧地慢,他等不及,直接便用凉水洗了起来,冲洗那秽物时,他终究没忍住,低头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呕出来,只觉得有什么脏秽的东西还梗在胸口喉头,让他难受极了。 冷水洗了一遍,热水终于烧好,他又用热水复洗了一遍,不仅手臂,身体其余各处也都用丝瓜瓤子用力地搓,直到搓地白皙的身上都泛起条条红痕。 洗好后,他脚步轻飘地回了自己睡房。 这个睡房离崔珍娘住的正房不远,屋子不如正房宽敞明亮,但屋内布置俱是按他的喜好来,窗明几净,简朴文雅,墙边立着大大的书架,案上没有一点多余的陈设,从门檐到墙角都干净地光可鉴人。 进了自己房间,方朝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往常这时他都要看会儿书的,只是现在,他完全无心看书,换上中衣便躺在床上,将薄被整整齐齐地拉至胸口的位置,双手在胸前合拢,闭上眼睛。 许是太过疲累,他很快陷入梦乡。 梦里出现一条飘着蒙蒙烟雨的小巷,他站在屋檐下,忽见巷口走来一人影,撑着油纸伞,穿着蓝印花布的衣裙,伞下的人眉目宛然,一双眼睛俏生生地看过来,将他定在原地。 一转眼,场景又变,却是他正在看一幅画。 画上背景是一处园林,正中一株石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