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心绪淹没,好像是身处梦境与现实的交界边缘,福桃儿站在那儿, 明明想要冲过去抱住他, 脚下却似生了根一样, 惊诧得一动也动不得。 男人晃着步子朝她走近了, 抬手压在她鸦羽般的鬓角时。那泪珠儿刷得一下便成串坠落。 “对不起,我、食言了。”那日楚山浔急于入宫,成了谋逆的替罪羊。他清楚的知道,若非是长公主的筹谋,自己恐怕就活不成了。 抬手拭去她颊侧的泪,两个人都是瘦成了枯杆一般。他的手带着冰雪的温度,却是活人的气息,让福桃儿禁不住剧烈发颤,数次张口,只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她垂泪不已时,楚山浔身子一晃,力弱难支,俯身便要朝地上摔去。福桃儿一个激灵,像是三魂六魄归了位般,撑开双手,上前环住了他的腰身。 触手凉冷,瘦得可怕。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她一时撑不稳,便带着他摇晃着疾走两步,转进小憩的内室,便一个跟头栽进了萱软的围塌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山浔右臂肘间一格,倒下去的那一瞬里,两人便颠倒了位次。 俯趴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福桃儿赶忙半撑起身子,摸了把他削瘦浮凸的肩头。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的男子是活了下来。 酸涩、苦痛、思恋,想她日日相守,他却始终混沌难醒。 这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实在是叫她克制不住,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再不醒,等落雪天到了,我就亲手埋了你。” 对着她泪珠纷落紧皱的小脸,楚山浔只是一遍遍在她耳边说着抱歉的话。 慢慢的,男人也终于红了眼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 “你才醒转,身子不好,不许你伤怀。” 看懂了他眸底浓的化不开的心痛和无措,福桃儿将视线移到他的唇畔,没有一丝的血色。她俯身第一次主动含住了这张菱口,泪水交错,顺着她的温存小意,流进两个人唇间。于苦涩温热中,尝出了欣喜甜美。 倒在围塌里的男人只是稍顿了片刻,在舌尖触及那些泪水时,他即刻抬手按在她脑后,转守为攻。在梦境荒芜里,他曾千万次看见她的身影,想要抓住时,却连一片衣角也留不住。 故而此刻,楚山浔只是尊崇了本心,将这个温存小意的吻,化为了狂热侵占,逐渐变得像是野兽般的啃咬。 怕伤了他的身子,福桃儿只是迎合了片刻,便撑着胳膊想要推拒开。 感受到她的意图,男人也放开了手。 只是亲吻了一阵,便如抵死缠绵了一般。两个额间相碰,气息喘动地交织在一处。 “子归,走,随我吃早膳去。”福桃儿率先爬了起来,递了手过去,带着泪释然而笑,“走,我着人传医官过来。” 秋阳明媚,晨雾淡淡地撒在树影边,合着王府中的山石盆景,洒了一地碎金般,端的是个好天气。亲自扶着楚山浔穿廊过巷地去了寝院,她眼底再也不是那消散不去的悲愁,转而换上了新生般的欣然。 一连来了四五个医官,皆是看过舌苔,又诊过脉象,然后高声恭贺。楚山浔的身子,除了多日卧床,饮食几停,造成了气虚脉弱,过于瘦弱外。其余便是之前在承泗决战倭人时,留下的遍体伤痕。 好在他年轻又向来习武健硕,身体里的余毒无影无踪了,想要将身子养回来,至多不过就是数月半载的功夫。 挥退了几个医馆,便有侍女们端了早膳,鱼贯而入。 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有鸡汤芙蓉菜粥,水牛乳糕,海草鱼松,猪油酥饼,虾饺藕盒……闽地颇重点心羹汤,稍富裕些的人家,于吃食上都是极为讲究的。 这却是福桃儿头一回这么坐下来,好生吃一顿早饭。数月来,一则是为昏睡中的男人牵肠挂肚,一则闽地许多县乡靠海吃饭,先前倭乱匪盗猖獗,许多小县民生凋敝。她见了几次妇人鬻子卖女的换粮食,心中震动,便事无巨细地扑到了民政上。 如今楚山浔醒了,她却不舍得再按原先的简朴作风,去苛待他。 才醒转过来,知道你可能饿的厉害,但半个月里只许喝粥,至多吃两口好消化的点心。 取了只巴掌大的玉碗,舀了勺鸡汤芙蓉菜粥,端到了他的面前。昏睡了这么长时日,他的胃肠恐怕都细成绳捻了。若是骤然恢复饮食,只怕是性命都堪忧。 见她如此细致小心地替自己准备吃食,楚山浔看了眼桌上炸的金黄的猪肉藕饼,强压下食欲,伸手握住瓷勺,舀起一勺碧色菜粥,还没入口,却已经是抖着手撒了一半去。 他虽饿,精神却是很好。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当真力弱,眼尾朝上一勾,白着脸无辜地笑了笑:“倒成了个废人了,只好烦劳王爷你喂我了。” 眼前的生命鲜活含笑,福桃儿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