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重逢了。 赵佗居中坐着, 白脸膛上仍是写满阴郁, 按在剑柄上的手却收回去了。 胡亥就很自觉地坐在了左首第一位,蒙盐在他下首坐了,而尉阿撩站在胡亥身后守卫。 赵佗一看这架势, 便将目光转向了胡亥, 明白他是为首之人。 胡亥不等赵佗再度问罪,先笑道:“久闻赵郡尉大名, 可惜无缘一见。” 赵佗戒备道:“你听过我的名号?” “可不是嘛。当初我在皇帝身边,他时常提起赵郡尉——说您是我大秦勇士, 与我父亲一在南, 一在北, 是我大秦的两道屏障。有你们二人在,便抵得过百万雄师。”胡亥情真意切道。 赵佗不意皇帝竟然如此推崇自己,有些信不及,冷笑一声, 道:“蒙恬大将军却是死了。” 胡亥叹气道:“我父亲死得冤。当初我家里出事儿,我跟弟弟逃亡北地,立誓一定要报家仇。” 赵佗看过去,见“蒙壮”只是口若悬河, 他那弟弟到底年轻些、脸上露出真切的痛意来。他当初在朝中,曾与蒙恬大将军远远照过面,如今依稀想来,这蒙盐模样与蒙恬大将军确有几分相似。看来这蒙盐确是蒙氏子无疑。 赵佗想到此处,问道:“那你们二人如何又为朝廷效力了?” 胡亥又是长叹一声,道:“赵郡尉,你是不知道啊。回咸阳之前,我跟弟弟商量好了,一见了狗皇帝就把他捅个透心凉!可是当初我们兄弟俩能得脱身,全靠右相冯去疾私下相助,我们报仇无妨,却不肯拖累了冯相,所以当下在咸阳却不好动手。于是虚与委蛇,等到皇帝出巡的时候再下手……可是谁知道……”他故意顿住,卖个关子。 赵佗果然问道:“出巡之时如何?你们动手了?” “哎,赵郡尉你有此一问,便是没见过皇帝的缘故。” 赵佗傲然道:“皇帝继位不过二三载,我在岭南平叛,如何能像你兄弟二人,伴驾左右。” 胡亥笑道:“正是,赵郡尉自己就是真英雄,与我们这种借着英雄老爹的名号混饭吃的人自然不一样。” 蒙盐:……你才借着英雄老爹的名号混饭吃! 胡亥又笑道:“我是说,若赵郡尉你见过皇帝,那一定不会问刚才的问题了。” “你什么意思?”赵佗双眼一眯。 胡亥摇头,起身,踱步,一系列充满矫情的动作被他做得行云流水。 他仰天长叹,满是感慨道:“只因当今皇帝实乃天下第一等的圣主!他勤于政务,宵衣旰食;他心系万民,遣散六宫;他知人善任,宏图大志!”一连串的排比句,说得他自己都热血沸腾起来。 胡亥张开双臂深情道:“见到了皇帝,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等人,叫你一见之下,就不由得心生孺慕,恨不能即刻为他去死。” 蒙盐只听得两眼一黑,恨不能堵住耳朵即刻真死了。 赵佗已是听得愣住了——因为这“蒙壮”的言行太过荒谬,反倒叫他无从怀疑了。 胡亥还在大吹自己的彩虹屁,“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皇帝就是我兄弟二人的知己!为了陛下,为了这大秦江山,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皇帝不仅颁布新政,普惠黔首;明知危险,却仍出巡安定民心,以承先帝遗志!这是何等的勇气!这是何等的担当!” 赵佗凉凉道:“所以皇帝现在下落不明了。” 胡亥微微一笑,冲赵佗勾勾手指,道:“赵郡尉上前来,我跟您说个秘密。” 赵佗:…… 赵佗正色道:“何事不可对人言?” 胡亥也正色道:“皇帝的下落。” 赵佗顿了顿,只能走上前来,附耳静听。 胡亥在他耳边,悄声道:“皇帝如今在一处安全之所,只等布局完毕后,将各路叛军一网打尽。” 赵佗一愣,不由自主也压低了嗓音,“皇帝没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