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数不清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沈怀霜终于明白了,那个东西原来叫做在意。 在意一个人、同他产生强烈的羁绊,那就会彼此愉悦、彼此痛苦。 等到夜色渐浓,灯火也通明了。 沈怀霜最后问钟煜一句:“如果你没别的要和我说的,我就走了。” 他见钟煜不肯看他,便也不再勉强去笑,从殿中走出去之后,他撑开了那把墨梅伞。 夜色里,白雪纷纷,雪下得很大又很密集。 沈怀霜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呵出的白雾,伸手接住了天际飘雪。他出身在川蜀之地,玄清门在高山之上,也从未看见过如此大的落雪。 他曾经说过,要和钟煜一起看一回雪。 如今,他在大赵见过很多次飘雪,也知道飘雪落在掌心上松软,并不让人讨厌。 他也记得,钟煜说过,大雪天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吃铜炉会很暖和,一定要一起试一试。 身后一直没有声音。 长廊里,沈怀霜缓缓放下了钟煜给他画的墨梅伞,只身走入风雪中,听踏雪声簌簌。 修道百年,他的头发乌黑,从来不曾变过。 如今沾染了满头白雪。 就好像今生头一回为一人白头。 第107章 你也不要他了? 在大赵最后几日,去哪里都一样。 沈怀霜临走前收到了兰陵的一张请柬。 ——还请先生与兰陵一同前去护国寺。 这日,沈怀霜外披上钟煜冬时给他的鹤纹白氅,跨出了府邸门口。 马车帘帐后冒出了一袭红衫的女子,兰陵朝他招招手,朱钗琳琅,红唇如绛,望见来人,便笑道:“先生!!” 沈怀霜垂了眸子,他披散着头发,怀中抱着掐金丝的手炉,开口前,对她淡淡笑了下。 冬雪时,他笑容像红梅落雪,这一笑终于给了兰陵他从云端人落回人间的实感。他变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像极了“先生”该有的模样。 兰陵又道:“兰陵早前听闻先生要从大赵回崐仑,知道先生走时不想人来践行。先生,你就当兰陵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二来……我想送先生一些东西,你也要常来回大赵看看我们啊。” 沈怀霜沉吟片刻,只道:“好。” 他上了兰陵的马车,在马蹄声嘚嘚中,沈怀霜掀开帘子,朝窗外看去。 大赵街头还原来的模样,只不过冬时,大家都换上了过冬的袄子,卖炊饼的、卖热茶的,他还看到了从前去买剑桩的那户人家,店主人老了,眼角皱纹见深,深黑的发丝里掺杂了银丝,他做工的徒弟早就比他高出半个头,站在他身旁,绕紧了手上木椅的靠背。 沈怀霜像想到了什么,帘子被他放了下来。 他低下头,从袖子里取出了绕在他手上的勾玉。车驾带着他一起摇晃,马车外銮铃声叮叮,他靠在车帘的旁边,就像静止了一样。 勾玉在他掌心静静躺着,他发现,系着勾玉的绳子早就被换过了,新绳子和旧的区别不大,材质上却更为坚韧,再怎么弄也不会被弄断。 沈怀霜走神般地望了好久,日光从帘帐里透过来,白光让他觉得刺目。眼睛不舒服,连心口也闷了起来。 兰陵没说,他也知道,等一会儿会在护国寺看见谁。 但他想不到,等一会儿看见钟煜会怎么样。 兰陵喊了他一声:“先生……” 沈怀霜抬头看向了她,收起那块玉,笑了笑。 话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