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连弹琵琶, 也是要有那等心境,那等经历,才能领悟更多, 也不?知她那位四海云游的老?师, 曾经历过什么, 才能将那曲《雨打蕉叶》弹得那样哀艳入骨。 她最爱的那把凤尾琵琶, 是老?师送给她的, 去云州时她也带了去,经过这番憔悴离乱,也不?知如今在哪里。 沈青葙默默地掉了几点?泪,自己?抬手擦干了, 恍惚又想到?,裴寂明知道她在等着,按理说不?会突然断了音信的,又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三更鼓响时,裴寂下意?识地看向西边,那是她在的方向,不?过隔着这么远,堂外又夜色沉沉,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三郎,”裴衡独自走了进来,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又有几盒药膏,道,“起来吧,我给你敷药。” 裴寂依旧跪着,沉声道:“大人不?曾发话,我不?能起。” “方才我去问过大人,虽然没明说要你起来,但?我说给你敷药,他没做声。”裴衡上前?扶住他,“起来吧,大人当是默许的。” 裴寂顺着他搀扶的力度,慢慢站起身来,还没站直,已经一个趔趄,差点?又摔出去,裴衡忙将他扶住了,叹道:“这又是何苦!” 裴寂便不?做声,由?着裴衡将他扶去榻上坐下,两条腿伸出去时,裴衡撩了袍卷起裤管一看,从膝盖开始,一大片红肿青紫,显然是伤得狠了。 跪了足有四五个时辰,可不?是伤了筋骨? “你这真是!”裴衡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扬声叫家?僮,“去取个深些的木桶,能漫过膝盖的那种,打冷水给三郎君泡泡!” “有劳阿兄。”裴寂试探着去脱纨绔,一不?小心碰到?淤血的地方,一阵入骨的疼,不?由?得皱了眉,“阿兄去睡吧,这里我能应付。” “何必逞强?”裴衡帮着他撑开裤管的口,小心把纨绔脱下,“你明天?告假吧,这样子也没法出门。” 裴寂停顿片刻,才道:“还有些事情,明天?须得去一趟。” 裴衡略一思想,立刻想到?沈潜是这几天?就要出狱,动作便顿住了:“大人还在气恼着,你竟真是要执迷到?底吗?” 裴寂低着头,道了声:“阿兄恕罪。” 裴寂深知他的性子,看起来温和谦让,内里却极是执着,他知道劝不?动,皱着眉头说道:“你自己?想清楚些,如今的形势正是如履薄冰,要么你就谨言慎行,别给人借口攻讦你,要么你就干脆别趟这趟浑水。” 裴寂低垂凤目,声音低低:“弟就在其中,难以独善其身。” 裴衡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一心一意?要辅助东宫的,只是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沈家?的女儿?不?由?得又叹道:“这是何苦!” 话音未落,家?僮抬着水桶进来了,裴衡没再多说,张罗着给裴寂泡上,耳边听见他道:“阿兄请安寝吧,这里我能应付。” 裴衡不?理会他,只是陪坐在边上,看着他两条腿都泡在桶里,水是冰冷,然而?腿上的红肿,却还是一点?点?的,肿得越发厉害了。 这个模样,明天?怎么出门,难道要拄着拐杖不?成?总要劝住他别出去才行。 突然听见裴寂问道:“下雨了么?” 裴衡起身走到?门前?一看,果然是下雨了,细小的雨丝从屋檐前?落下,被灯光一照,像是连绵不?绝扯下来的银色丝线,裴衡觉得有点?冷,脱了自己?的外袍给裴寂披上,道:“下雨了,水凉,你少泡一会儿,早些睡吧。” 裴寂点?点?头,从他的位置虽然看不?见雨,但?却忽然想起,她的胆子似乎是有点?小的,这样冷清清的秋雨夜,他不?在,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害怕? 随即又想到?,他在的时候,她大约更怕些。 虽然这两种怕,全不?是同样的东西。 裴衡一回头时,瞥见裴寂微微翘起一点?嘴唇,眼?神温存着,就连眼?尾上翘的弧度,也比平时更明显些,裴衡心道,难道他是在笑?这么一个人默默发笑的模样,好似怀春少年一般,简直要让他认不?出自家?那个端方自持的兄弟了。 他心里感慨着,低声提醒道:“我听见大人跟母亲说,要给你定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