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家亲母子、亲婆媳,掺和这事做什么,不如一早和丈夫走了才是。 然而婆母开口,她这儿媳总不好临阵脱逃,愣一愣神,竟不知如何是好。 秦芬知道自己进门便要受训斥的,见了五少奶奶的样子,哪里不明白她是害怕了。 她方才受了五少奶奶一次好,这时便投桃报李,笑着道:“五嫂方才身子就不好,这便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五少奶奶也不曾想到,进府十来年了,竟是这七弟媳对自己最好,饶是她自诩四面不沾的,此时也不由得心里动容。她扶着穗儿走了两步,忽地想起什么:“咱们帮帮七少奶奶吧。” 穗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自家这主子,平日爱凑热闹爱嚼舌也就罢了,何必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呢! 人家亲亲热热一家人,说不得转头就和好了,到时候她这庶出媳妇,里外不是人! “少奶奶,可别多这个事!昨儿夜里的事情,一大早还没开院门就传得阖府皆知,这里头有什么事,你不想想?大夫人知道咱们太太既好面子又看不惯儿媳妇,拿住这个把柄要发作呢七少奶奶!咱们有几个脑袋,敢去掺和这事!” 五少奶奶嘴巴嗫嚅一下,似有无数的话要说,最后轻轻叹口气,苦笑一笑: “我难得想做回好人,竟也做不成,这辈子,我只能这样糊糊涂涂了。也罢,反正七少奶奶也不多分我一两银子,我何必上赶着卖好呢。” 往常说起分银子的事,自家这少奶奶总是慷慨激昂的,今日却无精打采,穗儿知道,自家这主子,只怕是待七少奶奶当真不同些。 可是五少爷和七少爷,两人是老爷亲手系下的死结,五少爷又格外倨傲,哪容得少奶奶胳膊肘子往外拐。 穗儿也怜悯七少奶奶,可终究还是不敢松口叫主子管闲事,只能说些好话安慰她: “七少奶奶是什么身份,哪用得着咱们操心。听说秦府里头,自秦夫人到四姑奶奶,再到那位小秦大人和三少奶奶,都可疼她了,她哪里会受委屈呢。” 五少奶奶沉默片刻,赌气般地道:“走,咱们回去替七少奶奶烧香!” 范夫人的屋里,点着浓浓的安神香,她脸色煞白,整夜没睡好觉似的。 秦芬见了,竟还有空想闲事,心道这位太太大约一夜没睡,她强忍着没把儿子媳妇叫来训话,也不知是心疼儿子呢,还是给儿媳留面子呢。 下一刻,范夫人的话便告诉了秦芬答案。 “昨儿听说你们闹腾了好一出风雨,我想着你们年轻贪睡,强忍着早上才来和你们说这事,这会瞧瞧,你们怎么好像没什么愧疚之意?居家过日子,该是这样的道理吗?” 这话看似一碗水端平,实际上话头全冲着秦芬,范离哪里听不出来,梗着脖子就开口了: “母亲,我们不过是叫了几样汤点,怎么就是闹腾了?大厨房日夜不熄火,不就是候着给主子们做吃食的?你老人家心软,可也不该只向着奴婢们说话。” 范离说完,心里却更憋闷了。 他哪里瞧不出自家母亲是在挑儿媳妇的刺,可是他为着母子情分,却只能拿奴婢们说话,打着马虎眼过去了。 身上那三品的官职,此时也没什么滋味。 范夫人惨白的脸上,忽然涌起一阵潮红,指着范离想要说话,一阵咳嗽却先冲了出来。 秦芬方才还走神的,此时却在心里叫起不好。 此时才开始说话,她这个儿媳妇还不曾如何呢,儿子已仇人似的叫了起来,范夫人怎么忍得? 果然,范夫人用力咳了十来下,对着范离冷下脸来:“你这孽障,出人头地了,难道是为了凌驾在亲娘头上肆意践踏的么?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去,好好思过!” 支走了儿子,下头的狂风暴雨,便全该秦芬这儿媳妇受了。 秦芬无声地叹口气,恭恭敬敬地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范离用力瞪着范夫人,好似二十年来头一次认识这母亲似的。 范夫人有片刻的心虚,随即又昂起了下巴:“怎么?你敢忤逆?” 这条大罪抖出来,便是内阁大臣也吃不起,范离想不到自家母亲网罗罪名的本事犹胜过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不由得冷笑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却又拖住了秦芬:“娘子昨夜没有规劝我,也有不是的,得和我一起去思过!” 秦芬原只受一顿训斥,现在却得往祠堂思过了,这下子,婆母的委屈固然是受不着了,外头的风雨却也更大了。秦芬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