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琼林宴这日,进士及第的三位自然是赫然在列,二甲榜上,也拣了二三十人赴宴,选的皆是那文章出彩、家中素有文风的世家子弟。 翰林院虽是文人,却也不曾读书读傻了,知道二甲榜上第五十六名是昭贵妃的远房表弟,大笔一挥便圈了起来,还道一声“年轻有为”。 可不是年轻有为,今科状元都快四十岁了,连以外貌见长的探花,也有二十五六,像秦恒这样未满二十、首考即中的,确实不多见。 琼林宴上,主角是新科进士,连内阁的六位大臣都得在后边,秦览更是连大殿也没进得去,只在外头席上吹着初夏的凉风。 四品的官,也就将将够得着上朝这样的大事,在座的诸位,依着官职算,秦览是最末流的。 先前因着昭贵妃,旁人待秦览也是和气的,然而这和气却带着疏离,今日众人都知道他有个年轻有为的儿子也在琼林宴上,恭维话好似不要钱,一连串地往外蹦。 秦览也活了三十几年了,自来只听过百姓颂扬自己,从没听过同僚吹捧自己,这时听得许多好话,一边左右应酬,一边在心里叹一句“青出于蓝”,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大殿上点了数十只描金红烛,一丝儿黑气也不见,随着烛火的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秦恒知道自己能进这大殿,一小半是自己争气,一多半倒是托了嫡母和昭贵妃的福。 一甲榜上的三位不提,二甲榜上,前头还有五十五人呢,怎么他们不曾全进来? 从前他只觉得男子汉顶天立地,凭自己的本事修成文武艺,往外闯一番天地,如今进了这大殿,倒似有所悟了。 裙带,外戚,他虽无心,然而已在其中了。 他如今虽是功成,然而官场这一潭深水,又岂是那样好蹚的? 这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科举,又是他亲自命题,遴选了这许多人才,他兴致颇高,将学子们一一问过。 因他手下有荆保川、范离等人,自己又是个实干的,于民生、文章诸事皆通,问出来的话一句虚的也无,学子们见皇帝如此勤政,报效朝廷的心倒更坚定了。 按照名次,秦恒排在最末几个,待问到他时,边上立着的小太监轻轻咳一声,皇帝立时坐直了身子。 能进这大殿的都是人精,阁老们听见个“秦”字,已知道这是昭贵妃的远房亲戚,学子们虽不识得秦恒,心中却都有数,这一位的背后,定有个了不起的家族。 秦恒机敏无比,见了殿中动静,便知道自己已招了旁人的眼。 皇帝微微笑着:“秦恒,你在考卷中说,世间所有百姓都是天民,其格非轻,这话何解?你说给我听听。” 秦恒轻轻长出一口气,暂且把旁的事放在一边,上前一步,朗声道: “臣的父亲从前一直放外任做官,臣幼时顽皮,曾躲在堂后听父亲判案,百姓们所求无多,不过是头有片瓦遮顶,每日二餐果腹,父亲判案并无所长,唯有公平二字,然而便只这二字,竟得百姓拥戴。” 说到这里,秦恒略停一停,看皇帝听得入神,便接着说了下去:“依理推来,君民之间,亦是如此,故此臣在考卷中说,世间万民皆是天民,他们是皇上的子民,并不是什么贱民、草民。一句话说来,君王是平民之主,百姓是天子之民,君待民以正,则天下大治也。” 旁人讲的都是如何约束百姓、教化百姓,这秦恒却大谈如何公正对待百姓,并非如今清流中所时兴的说法。 几个阁老听了,都互相使个眼色,知道这卷子是叫翰林院的给往后压了名次。 皇帝自然知道秦恒考卷里说些什么,他叫秦恒当众说来,便是要整顿吏治、造福百姓,这时秦恒说完,他轻轻一击掌,道了个“好”字。 这便是赞同秦恒的意思了,新科进士和当朝重臣们忍不住互相递个眼色,难道,皇帝以后当真要行造福百姓的那一套? 倘若皇帝当真把什么社稷为重君为轻的话放在心上,下头的臣子们可就难为了。 皇帝见下头众人神色各异,也不细说,只微微一笑:“我朝中便该有秦恒这样的良臣,秦恒,你跟着翰林院的大人们,可要好好做学问呐。” 秦恒心里实是想外放的,可是皇帝已经发了话,他如何能顶牛,于是只好长揖到底:“臣谨遵圣命。” 便是这时,一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