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肚子里有了油水,熨帖多了。 沈妄生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就算是断头饭,这也相当不错了。 他伤得重,断了许多根骨头,暂时下不了床,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和伯母聊天。 伯母简单说了他们是怎么发现他的——走在从镇上回来的路上,闻到血腥味,发现野姜花丛深处有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孩子。 满身都是血,看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怪可怜的。就救回来了。 全程没提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利器的事情,或许是那把匕首在摔下山崖的时候掉了。 又慈祥地问他多大了,生日是哪天的。 沈妄生乖乖答,生日是六月十五,就快满十七了。 生日当然是胡诌的,他没爹没娘的没人替他记着生日,无赦道主、他的养父,则告诉他找个大凶的日子当生日就行。于是沈妄生告诉别人,他的生日是七月半。 现在他隐姓埋名逃亡,姓名是假的,生日自然也是假的。 伯母听了,却是一愣:“六月十五?……嗯,好日子啊。” 她有一瞬间的怔忪,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继续和沈妄生聊天。 舟向月听着听着,倒是听出点门道来。 他们聊得随意,但不仅是伯母在问沈妄生的情况,沈妄生也绕着圈子在打听这对夫妻的情况—— 伯父姓陈,伯母姓张。 伯父是读书人,伯母也是大户人家千金出身,遇到这乱世,便避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镇外,过着像隐士一样的避世生活,一个月去几次镇里补充物资。 她话虽说得滴水不漏,舟向月却能听出些破绽。 这附近就是千面城、曼陀宗和无赦道的地盘,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混战的帮派。两人如果真是她所说的这般简单清白出身,几乎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这么久。 而且,他们大可以有条件找到他们能活得更安全逍遥的地方。 这个时代虽是乱世,但也并不是没有被玄门正道庇护之处,他们却偏要跑到这个地方来隐居,要么是有目的要来这里,要么……就是他们本身的身份,不被玄门正道所容。 换句话说,不是好人。 沈妄生或许对此也有疑虑,但他想反正他现在伤成这样,跑也跑不远。既然是被他们捡回一条命来,就算他们心怀歹意,他也没法反抗,还不如破罐子破摔,闭上眼享受享受他们的照顾。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乱世的人情也不是这么好还的。 倘若他们真的只是发发善心救他一命,等他伤好一些,就赶紧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过得简单而平静。 最开始,沈妄生伤重未愈,伯母不让他出门,顶多就是下床在屋子里走一走,吹风也不让。 他不像原来那样日日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还天天被伯父投喂各种美味又养生的肉鱼蛋和新鲜饭菜,居然破天荒的胖了一点。 一个傍晚,伯父伯母对他说有事要出门,给他留了饭,让他记得吃。 沈妄生一个人在屋里对着镜子撩起衣襟,捏了捏劲瘦腹肌上覆盖的薄薄一层软肉,脸色变了又变。 ……再这么下去,要被养废了。 要是再被不知愁的人找到,恐怕跑都跑不掉。 他心头甚至涌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对夫妻怕不是口味奇怪爱吃人肉,所以捡了他回来养着,专等养肥了宰掉吃吧? 无论如何,这两人绝对有古怪。 他的伤已好了大半,至少能行动如常了。但他留了个心眼,装作自己腿伤尚未愈合,每天还只能扶着墙慢慢行走。那对夫妻也并未起疑。 正好他们两人都不在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沈妄生从不是个犹豫纠结的性子,他什么都没有拿,出了屋子。 之前好多天没出过门,一出门就见外面朗朗夏夜,夜空中一轮满月,月华如水。 晚风送来馥郁的野姜花香气,山间的草木树叶沙沙作响。 他悄悄离开了院子,身影隐没入黑夜,没有回头。 只是他走入山野之中后,没多久就发现了古怪——他竟然又转回来了。 入夜的山野之中荒无人烟,但满月如银,光辉淡淡地洒向地面,隐约照亮崎岖的山石与茂盛的树丛。 竟然迷路了? 沈妄生不信邪,又向黑暗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看着月亮的方向——满月的光芒太亮,星河黯淡,无法用启明星辨认方向。 ……不知第几次又走回来时,沈妄生终于气得踹飞了脚下一颗石子,骂了一声。 沈妄生不明白缘由,舟向月却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 这是个阵法制造出的鬼打墙,可以防止外来者找到位于阵眼的小院,也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