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葬礼上的黑白画。 舟向月把那朵花给她的时候,她看着它沉默了许久,又将花还给了他。 舟向月有些意外,发现女鬼还给他的除了那朵花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纸卷。 纸卷上洇染出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红褐色,仿佛被血染透。 “……送到翠微山。” 叹息一般的低哑声音被风送入他耳中。 翠微山? 这是真的出乎了舟向月的意料。 一瞬间,他竟有点分不清这个黑衣女鬼是魇境里的鬼魂,还是像他一样来自外面的人。 就在他怔愣的那一刻,面前的黑衣身影消失了。 就像上次消失一样毫无征兆,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走了一片蝴蝶形成的幻象。 “咚——咚!” 落更的梆子声就在这时响起。 周围骤然昏暗下去,空中飞舞的白蝴蝶变成飞扬的火星,白昼陷入黑夜。 城外原本一望无际的空茫中忽然显出杂乱的黑影,隐约能看出山石草木的轮廓。 城门口燃起火光,立刻有人发现了他:“谁!谁在那里!” 舟向月拔腿就往外跑。 箭矢破空之声从空中嗖嗖传来,噼里啪啦地落在他身后。 凌乱的脚步声也向他冲了过来,夹杂着咒骂与高喊:“这里还有一个!” “抓住他!” “杀了他!” 舟向月很快就冲进了黑暗之中,发现两边都是高高的悬崖和山石,上面是成片成片枯死的草丛。 纷乱的影子中,居然有一条路——也只有这一条路,通向黑暗深处。 就像专门在等待着他一样。 身后追杀的脚步不断逼近,他别无选择,只能埋头往前冲。 舟倾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逃命这种极限运动,他很快就感觉一股窒息感从胸口涌起,四肢越来越沉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胸前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 ——是沈妄生的子辰佩。 那块原本温润冰凉的翡翠发烫得毫无征兆,几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舟向月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不对,是他成为了另一个人。 沈妄生。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胸前子辰佩的触感猛然消失了。 然而追杀的脚步声还在身后不远处逼近,他在拼命地奔跑。 “呼……呼……” 他疯狂地喘息着,喉咙中是撕裂灼热的痛,气管里翻涌着干涩的血腥味。 他的身手一向很好,但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下,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站住!” 嚓—— 箭矢贴着他的脸颊擦过,带起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前面就是悬崖。 他已无路可逃。 夏夜的风从空旷的前方迎面吹来,那里延伸向无尽的黑暗之中,对于无法看透黑暗的人来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未知。 他没有停下。 从悬崖坠落的瞬间,野兽一样的求生本能让他蜷缩起身子、抱住头,缩紧了全身的每一根筋骨。 噼里啪啦的草叶折断声和呼啸风声在耳边掠过,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尖锐的叶片和粗糙砂石擦破。 他好像撞到了一连串的东西,听到树枝咔嚓折断的脆响,他的骨头恐怕也断了不少。 不知滚了多久,他终于停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里。 喉间一片腥甜,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可是在那片血腥味中,他闻到了一股清雅如梦的花香,像是临死前的幻觉。 ……不是幻觉。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透过血红笼罩的视野,看到身边无数茂密枝叶生机勃勃地指向天空,蓬勃绿叶掩映间,隐约可见枝叶顶端一朵朵雪白花朵,仿佛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啊,他掉进了一片长满野姜花的山坡。 闻着这梦一样的馥郁香气,他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不想动了。 他心想,自己要是被抓住,死是肯定免不了的。干脆利落的死都不用想,可能会是凌迟…… 不好,那太痛了,他怕痛。 不如就死在这里吧。 那个悬崖很高,追杀他的人不可能像他一样不要命地跳下来,他们可没他的本事。 所以等到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可能都已经腐烂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