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黎雄来访之时,尽管符章与密语都对上了,但阮江还始终对黎雄抱有一定的怀疑和警惕。 哪怕后续的试探黎雄都没有任何破绽,阮江依然保持着一份戒备。 直到如今,黎雄一到京都就大力活动,先是散播谣言,让雍人自己陷入混乱当中,最后竟然做出“废太子”这样愚蠢的决定来。 现在黎雄更是屡屡出击,到处收买那些与太子李恪有仇之人。 这些人或是曾经在雍州与李恪结怨,或是觊觎李恪的白糖、北玄酒等暴利产业,又或者是多次冲突早已积怨成仇。 哪怕明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临阵换帅会对交州前线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这些人也毫无顾忌,只求能趁此“良机”将太子李恪斗倒。 至于时候朝廷会不会在交州大败甚至丢掉一州之地,这些人并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是,自己这些世家贵介的颜面得到了保存; 可以趁机侵吞东宫的产业; 以后想怎么欺辱李恪,就可以怎么做,哪怕找准时机杀了李恪泄愤,都并不难做到。 以这些人和家族的能量,并不难发现阮江这些广南蛮夷的小动作。 但他们却故作不知,或者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夫子不都说了吗? “为成大事,不拘小节!” 这些达官贵人们不择手段起来,心安理得的很,不仅不会愧疚,反而会以此为荣,以“大丈夫”自居。 于是,才消停了不过两三日的朝堂,再一次沸腾起来。 首先站出来的,依然是京兆韦氏的官员,这一次韦氏在朝的官员不管官阶高低,齐刷刷的站出来发声: “请求陛下立即下旨,废黜祸国民贼李恪太子之位!” 京兆韦氏的人当了这个出头的椽子,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马上蜂拥而上,一个个都大义凌然的慷慨陈词: “太子李恪行为乖张,不尊礼教,不重文章,悖德忘义,岂可为君?” “李恪殊无人君之望,贪财好货,穷奢极欲,不堪为君也!” “国朝根本,在于士人,然太子不重士人,反好商贾,本末倒置,今日不废,日后必定有乾坤颠倒、阴阳倒转之事发生。” …… 如今满朝上下,或者说,整个京都城内外,到处都充斥着罢黜太子,以正朝纲的声音,那些往日里被李恪狠狠打压下去的清流,也乘机站了出来。 以“重节耿介”著称的督察院御史沈廷玉更是当廷大哭,历数众多为铲除祸国太子而前赴后继,英勇牺牲的御史言官: “兵科给事中许进中、巡城御史陆文廷、监察御史段天德、户科给事中殷阳仁…… 我大雍从不缺正人君子,更不缺与奸臣昏君英勇抗争的忠臣义士。 众位先贤在前,吾等后学末进亦不肯让诸贤专美于前!” 其余的御史言官们得此激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集体高潮了一般,争先恐后的上书奏事,纷纷疾言厉色的要求雍帝立即废黜太子李恪,否则他们就要集体去乾清宫外哭廷! 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上次发生的时候还是前唐末帝之时。 据史书记载,前唐末帝倒行逆施,德行尽丧,人心尽失,以致天怒人怨,至有“哭廷”之事,前唐亦因此而覆亡。 御座上的雍帝本就被逼的狼狈不堪,再一听“哭廷”二字,更是气的几乎要吐血。 他死死的盯着痛哭流涕的御史沈廷玉,心中既惊又怒,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寒意来,不由得暗自想道: “想不到历山沈氏也搅和进这次的事情中来了,难道真的已经无法拖延了吗?” 雍帝心底再次涌起一阵无力感,感觉朝政再一次有失控的危险。 上一次他好不容易才借着大宗师的修为,以暗杀这等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除掉了历山沈氏的那个妖孽,没想到时隔十余年后,竟然再次面临这种无计可施的局面。 到了如今,雍帝早已经对李恪这个经常给他惹出大麻烦来的太子厌恶极深,废黜李恪的心愿比之其他人都更高。 只是身为帝王,他深知权力这种东西,失去容易夺回来难。 要废天子也应该是由他这个皇帝来废,若是被这些本就势大难制的世家豪门逼迫之下做出废太子的决定,那么以后废立太子是不是都要听他们的? 长此以往的话,是不是废立帝王也要由世家大族一言而决? 等到皇族李氏成了世家贵胄们手中的傀儡玩具的话,操、莽、坚、渊之辈就该粉墨登场了! 这才是雍帝一直在拖延废太子之事的真实原因! 只是想不到,背后还有人比这些世家高门还更迫不及待,竟然完全不肯给雍帝任何转圜的余地,非要逼迫他立即废黜太子才肯罢休。 面对满朝哓哓之声,雍帝也确实是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幸亏雍帝此前有所布置,否则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做出决断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