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从上街开始,自己与太子李恪之间就再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但韦让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都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但未经官场的人根本不知道,区区财路在仕宦中人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如果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话,那断人仕途简直就是杀完全家之后,还要再去刨人家的祖坟。 真要说来韦让也是活该,霸占着刺史权位却故意装病,致使李恪很多想做的事情都被束缚着手脚。 这也是李恪忍无可忍,借“养病”之说将韦让的交州刺史完全架空的原因。 但韦让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根本没想过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因为权位被夺,沦为天下笑柄之后,将太子李恪恨之入骨。 这家伙像条恶毒的豺狼一样,躲在空荡荡的交州刺史府中舐舔着伤口,一边在等候着一击封喉的机会。 所以当他从某个北方士人出身的交州官员那里得知了广南将要入寇的消息之后,立马做出决断,势必要让太子李恪威严扫地,身败名裂。 这家伙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上街之前还分析权衡过,情知自己拿捏住了李恪的要害。 不管东宫的军纪有多好,也不管岭南大开发最后会给百姓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只要他们还没有拿到手真实的利益,交州百姓天然就会从心理上对这些北方来客产生排斥和不信任。 韦让的恶毒之处就在这里,他利用李恪在岭南根基尚浅时,百姓对太子的不信任,故意将广南入侵的原因直接栽在李恪头上,让李恪有口莫辩。 偏偏百姓们还就吃这一套,被韦让一宣扬,绝大多数百姓都轻易被他蛊惑,在广南人烧杀抢掠的恐惧驱使下,全都下意识的开始仇视太子。 再有广南秘谍在京娘子阴差阳错的指派下,加入到鼓动百姓的行列中来,被恐惧支配着的百姓们迅速在韦让身后集结。 更让韦让惊喜莫名的是,集结的百姓越来越多,当韦让走出花城东边的朝阳门时,身后的百姓已经无边无沿,最少都是数以万计。 尤其是这些后加入的百姓,明显更自觉也更有条理,在一个或者几个领头的人带领下,韦让没喊一声,这些人就大声附和一声,形成一拨高过一波的声浪: “恳请太子幡然醒悟!” “恳请太子幡然醒悟!” “立即向友邦诚恳道歉!” “立即向友邦诚恳道歉!” “还交州百姓以太平!” “还交州百姓以太平!” …… 振臂一呼,万众殷从的情况让韦让极为兴奋,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等于是把太子往死里得罪。 原本他还担心激怒了李恪,以李恪胆大妄为的性子,说不得会忍不住强行将他抓起来。 毕竟传说中的物统局还是很恐怖的,据说能在物统局的刑讯之下咬紧牙关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一掌之数。 韦让再怎么膨胀,也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心如钢铁的硬汉,说不定一进物统局,他这种好美食好美色好华服好享受的膏腴士子不等上刑,吓唬几下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了。 可是现在,一呼百应的韦让觉得自己上承天意,下应民心,李恪再怎么残暴,也不敢逆天而行。 而且自己为民请命,让全城百姓追随,可谓是名利双收。 留名青史还太远,暂且不说; 但声震寰宇之内,闻达朝野之间,贤名播于海外,一个铮铮铁骨、不畏强权,为天下百姓舍生忘死的评价是少不了的。 有了这份荣耀在身,又有京都韦氏在后推动,韦让觉得自己等于拥有了金刚不坏之身,夺回交州刺史的权位算什么?李恪小儿想要就给他好了。 老夫京都韦让,胸怀天下,美名天下尽知,注定要流芳百世,难得就做不得大雍首辅么? 韦让越想越美,险些忍不住笑出猪叫声来。 眼看着追随应和的百姓越多,自己的安全就越有保障,自己将来的名望和收益也越高,韦让自信昂扬,真觉得自己是负天下之望的国家栋梁了。 虽然那些后加入的百姓,只要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是本地世家的部曲,但是那又怎么样? 别说韦让不知道具体哪些人是岭南士人派来的,就算是知道,韦让也只会怕岭南世家派来的人少,而不会嫌心怀鬼胎的人多。 韦让他自己都是居心叵测,他只知道,太子倒行逆施,交州动荡,百姓不安。 而自己,却是力挽狂澜,只手挽南天之倾的大雍肱骨,注定要流芳百世的士林楷模。 花城东门距离白云山大营并不远,韦让率领的请命民众,很快就赶到白云山营门之外。 但是与韦让预想中不同的是,白云山大营并没有营门紧闭。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