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张满仓这些人的事情发生在外地,怕是连州府都很难传出去,官府给出的处置也会十分迅速——迅速把事情遮掩起来。 但这里是京都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事情一下就变得敏感而微妙起来,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注视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京都府雷霆行动,严厉打击和清算之前衙门中借着诸如“太子回京”、“太子出行”等等诸多借口盘剥百姓的赃官和恶吏; 京都府吏事通判武永安被下狱; 京都府自府尹郭式以下,九品以上大小官员六十余人共同署名,集体上疏请罪; 参与暴乱的百姓张满仓等八十多人,被大理寺刑狱收监; 雍帝下旨,申饬郭式等顺天府官吏,以失察等罪名,罚各官官俸一年。 …… 各种各样的信息满天飞,大多数人都觉得朝廷这样处置没什么不妥,最多就是好奇那些冲动之下犯下大错的百姓该如何处置。 对于之前李恪提出的,“流八千里,发往岭南军前效力”的处置,京都城里的百姓普遍分为两种观点。 一种觉得这样做太便宜这些乱贼了,祸乱京都,其罪当诛! 还有一种觉得,太子殿下这样的处置才更好,毕竟生民不易,这些人犯错本身也情有可原。 而太子殿下的处置,既惩治了那些人的罪行,又维护了朝廷和国法的威严。 两帮人争论不休,也让事情再次发酵,成了近段时间京都城里大街小巷中最热门的话题。 还是那个太白楼,掌柜的和小二们比之前多了许多笑容,不过被问起当日的事情,他们都是闭口不提的。 毕竟他们虽然因为酒楼的事情没有参与闹事,可事后还是被京都府盘问过。 好在官府已经处置了那些盘剥百姓的恶吏,那些摊派也就不了了之了。 也同样是那个包间里,审佩与饶白还坐在上次的位置上。 前几天的时候,随着京都城民乱的发生,饶白很是兴奋了几天,同时心底也对恩相的谋算佩服万分。 在他看来,那些乱命到底是不是太子下的并不重要,只要能掀起波澜,那就不是李恪干的也和他脱不开关系。 他们这些文人士子别的本事没有,胡搅蛮缠、含沙射影、煽风点火、移花接木…… 只要把事情闹开来,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把屎盆子往太子头上扣! 尤其是“京都城民乱”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可大可小,结果李恪还偏要不顾嫌疑,亲自插手。 这就等于是李恪自己把把柄露了出来,完全可以让饶白他们这些人大作文题,肆意攻击太子。 饶白兴匆匆的跑去找姚希圣,想要获得姚次辅的支持,自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在朝堂上一声春雷震朝堂,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他饶状元的清名了! 哪曾想他的妙计还没说一半,就被姚次辅直接给否了,还很是失望的让他好好跟着审先生,多虚心向人家讨教。 这可把饶白气坏了! 我堂堂状元郎,你让我去向一个来历不明的清客讨教? 这等污浊出身,专一会耍弄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有什么可讨教的? 不消说,饶白自然是不敢违逆恩相意志的,只好捏着鼻子跟着审佩出门,不过心里却是把这个怪异鬼祟的审先生恨上了。 能忍辱负重潜伏数十年,一步步升到国子监祭酒的地位上,甚至险些有资格入阁,这审佩心志和眼力是何等老辣? 饶白的那点浅薄心思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除了不齿其为人之外,更鄙夷这人的城府和才干。 但他如今还要在姚府蛰伏,所以也没必要得罪这小人,不动声色之下,几句话就把这饶状元哄的态度大变。 饶白心里舒服了,又想起恩相的交代,忍不住就开始真的讨教起来: “德音兄,太子自找麻烦,为什么我们要错过这等良机?” 审佩心中鄙视,表面却温和的很,笑着反问道: “若是全力攻讦,以太子的作为,你觉得他会受到多大的损失?” 饶白一愣,这一点他还真没想过。 不过被提醒之后,左思右想的,还真没想到能给李恪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击,李恪只要坚持自己是不忍多伤人命,想要挽救迷途百姓,死抱着一个“仁”字,恐怕就算是舆论都不会过多苛责。 饶白还不算太蠢,慢慢明白过来,有些恍然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恩相是打算顺水推舟,然后在别的地方让太子栽个大跟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