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放。” “放开!” “不放,放了你又走!”王树民的智商已经直接逼近王大栓刚从医院里回来那阵子了,“我就不放,你去哪我跟到哪,我……” “你大爷的,我回旅馆洗澡睡觉,开车开了十多个小时折腾一天了,你让我歇会行不行?”谢一骂人了。 王树民愣了一下,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撒开了谢一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大狗,眼睛里还冒着可疑的水汪汪的光,看得谢一心里一阵哆嗦。 谢一心里乱糟糟的,急于想要理清一个思路出来,关于王树民,关于谢守拙,关于自己,他转身就走,王树民就跟个小媳妇似的在后边跟着,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他快,王树民也快,他慢,王树民也慢,他停下脚步回头想骂两句,王树民也停下脚步,一脸可怜地望着他,像是要被抛弃了一样。 这玩意儿从哪学会的这套……谢一无力了,干脆也不管他,闷头走路,身后缀着这么个大跟屁虫。 谢一到了旅馆,回头瞪了王树民一眼,进去了,王树民就在门口傻站着,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良久良久,叹了口气,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刚从谢一兜里顺手牵的。 点一根,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远处人声渐消,夜半特有的凉意冒出来,从地底下,从天上,坐在那里不一会,指尖就凝上了湿意。王树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半夜的,自己要这么傻子一样地守在谢一的门口,他好像整颗心里都只剩下那一个人,那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想着想着,心里就疼起来,好像在这里等上多久都没关系,只要那个人还会从那个地方出来,只要…… 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 谢一进了房间,草草地冲了个澡,也没开灯,就湿淋淋地坐在床上,捧着一杯热水。周遭万籁俱寂,记忆开始向前追溯,二十岁,十五岁,十岁,九岁,八岁…… 那些他以为都淡了忘了的东西,全都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暗夜里,忽悠一下地从过去跑过来,一遍遍地在他眼前回放—— 谢守拙喝醉了酒,用力打人,那被他随手拿起的凶器死命地砸在身上的感觉,依稀和前几天摔出来的淤青重合起来,隐隐地疼。谢一的手指划过还没消肿的皮肤,年幼时候受到的伤害,原来是伴随着人们一生一世的,好像都被时间洗涮干净了,其实是进了骨血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谢一想,原来谢守拙留给自己的东西那么的根深蒂固,直到现在,他都在惧怕着那样的感觉——毫无依仗,一无所有,在伤害到来的时候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咬着牙,盼着时间过去,盼着他清醒过来,或者……没力气再动手。 所以他拼了命地工作,在得到了几乎所有物质上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仍然拼命的工作——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还有王树民,他想起那年冰冷的冬天里,那个可恶的小破孩留着鼻涕,目光躲闪地说出那个谎言的时候的样子,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王树民?因为相信他,曾经给自己带来的是灭顶一样的伤害。 怎么就魔障了一样地,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了呢?谢一苦笑着去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掏烟,发现没有了,他一愣,转身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果然看见不远处有火光,那个团成一团的男人,在那哆哆嗦嗦地一根一根地点着烟。 谢一猛地合上窗帘,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险些要冲下楼去,把那个冻得要命的男人领上来,可是……即使受过再多的伤害,也没有人对此麻木,也没有人,会再轻率地做出什么决定,让自己再狠狠地伤上一回。 他承认自己胆小,那呼风唤雨刀枪不入的终究只是蜗牛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壳子,用来掩藏着他内里柔软的身体。成长是一辈子的事,原来那年寒冷的冬天,他以为自己已经抛弃的那个温和怯懦的孩子,一直都还在那里。 屋里的人想了一宿,屋外的人等了一宿,天光大亮,进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