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宝儿心中所虑…子恂虽年轻气盛,然旧年朕对其行责罚之事,以令其悔过自新。为君者当器量宽宏,子恂乃大魏储君,理应休休有容。朕亦深信诸子可兄友弟恭,为臣民之表率。” 元恂为人,禾早有耳闻,然天下父母爱子之心,纵是元宏身为帝王亦难以避免。闻元宏之言,禾只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殿内静寂,唯窗外簌簌落雪之声。 小炉之上,茶烟升腾。禾执勺为元宏舀了一勺荼茶,道:“方才大监言元郎晨起便未用膳,妾已着汪嫂去准备。元郎先饮盏荼茶,亦可健养脾胃。” 元宏接过杯盏,道:“阿母在世之时常对朕言,荼茶可四季饮用,夏可祛湿,冬可暖身…这些年来朕常饮此茶,着实鲜少病痛之事。” 见元宏呷下一口茶,禾关切道:“妾知元郎心系国事,只元郎当爱惜龙体,日后切莫再废寝忘食。” 元宏将杯盏置于几案之上,道:“宝儿莫忧,不过一餐而已,不妨事。” 禾不依:“元郎乃天下之君,此身当为万民所有,自当惜之爱之…” 元宏笑道:“好,那朕便依宝儿的,日后断不会因国事而忘食。朕有宝儿相伴,实乃朕此生之福。” 望着禾,元宏敛了笑颜,道:“宝儿可知朕今日与众臣所议之事?” 见禾摇了摇头,元宏又接着道:“大祭司前几日上表,今冬大寒皆因朕未下诏废后所致。晨起朕宣了子恂与皇叔等入宫相商,彼等各持己见,争执不下…朕一时难决,便遣了彼等出宫。” 禾望着元宏道:“元郎当日未下诏废黜皇后,定是有不可对外人道之隐。如今虽说天象已现,所幸元郎已令各州郡开仓放粮,分发冬衣于百姓。纵是元郎此时下诏,冬雪得止,亦于前事无补…” 闻禾之言,元宏感触道:“朕这许多朝臣,皆不如宝儿懂朕…朕未下诏废后,只因冯氏一门与朝臣、皇族多有姻亲相连,可谓盘根错节啊!朕若此时将冯氏废黜,莫说皇祖母与思政在天之灵难以瞑目,便是前朝亦会人心不安。” “若废后诏书一下,以李冲如今之势,立李氏为后之声定是四起。太师与思政薨世,汉家世族便以李冲为首,李氏若登鸾位,朕岂非前门拒狼后门引虎!皇祖母当政之时虽政治清明,然皇族大权旁落,亦非天下幸事。且朕心中只视你一人为妻,又岂能再立她人为后?” 元宏一气言罢,禾方知元宏心中所虑。深情地望着元宏,禾道:“为君难,为明君难而复难…元郎尽可安心前朝之事,切莫因妾而心生顾虑…妾得元郎如此厚爱,唯愿足矣!” 第一百六十九章 空穴风(一) “顾渚山中有鸟如鸲鹆而小,苍黄色。每至正月二月,作声云:‘春起也’;至三月四月,作声云:‘春去也’采茶人呼为报春鸟。” 待山间地头迎春花遍开,报春鸟啼鸣之声传来,方寒意尽消,大地回春。 望着已可蹒跚前行的温慧公主元淑,元宏心内愈发地疼爱禾母女。 二月十五这日晨起,禾方才洗漱更衣罢,还未及用膳,便有侍婢来报,大监三宝领了一名内侍于殿外等候。 得了禾示下,吉祥便将二人迎了入内。二人向禾行罢常礼,只见三宝一脸笑意道:“左昭仪,陛下着奴送了件小物予您,请左昭仪过目。” 言语之间三宝已将内侍手中所托漆盘上的锦帕揭去。但见一只以白玉所制的神鹿,栩栩如生立于漆盘之上。 禾望着神鹿,便知元宏用意,心中只觉一暖。 接过内侍手中漆盘,将其屏退,三宝笑道:“左昭仪,神鹿乃大魏灵兽,陛下道今日乃您二人相逢三年之期,特着中尚署备下此白玉神鹿,赠予左昭仪,以示庆贺。” 禾亦笑道:“陛下有心了,劳大监转告陛下,待陛下早朝归来,吾便往承乾殿谢恩。” 三宝道:“左昭仪毋需亲往承乾殿…” 见禾面有疑色,三宝笑着解释道:“陛下着奴知会您,待下了朝,陛下便领左昭仪出宫,往建春门外登山赏花。” 那年禾与元宏相逢于建春门外那座小山坡上,彼时二人皆为观赏迎春而晨起登高。闻三宝之言,禾只觉百端交集,思绪万千。 巳初一刻,安置罢元瑛与元淑,禾只带了近婢吉祥,便登辇往东阳门等候御驾。 巳初二刻,羽林中郎将蒋银奇与一羽林郎各驾一辆马车停至禾面前。三宝落了车来,跑至前面那辆马车旁,小心掀起车帘,但见元宏端坐于内。元宏向禾伸手示意,禾便由三宝搀扶上得车来。落下车帘,三宝方与吉祥一道上了后面那架马车,帝妃二人便轻装简从出了东阳门。 禾依偎于元宏怀内,彼此紧握对方的手,温言软语,恩爱无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