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像是要把一切都烤糊烧尽一般。 莫要说庄稼,就是那西湖都已然是干裂见底的,满池荷花被抽干了水分,形如枯槁立在干裂的泥中,平素里美得不可方物,如今却如此骇人,仿佛无数干枯的手伸向天空,质问着缘何要如此对自己。 穆清晗怕极了这种持续高烧的天气,颗粒无收便让大家没有饭吃,更没有水喝。他饿极渴极却无计可施,不得已竟跑去那尚有些湿润的湖底掘了泥来吃。 一口下去满口都是腐朽的臭,跟着便是吐得个翻江倒海,吐过之后,又再重新掘了来吃,臭总比又饿又渴来得强多了。 持续高温且越来越高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大雨如洪,本以为可解旱困却又带来了洪灾。结果,热死之人才方入土,淹死之人又浮上了水面。洪水久而不退,死人烂而发腐,疫病随之而来,死得人便更多了些。 饿极的幸存的人也顾不得许多,捞了河漂子便生吞了起来,吞过之后便又有人死,再被别人生吞,生吞他人的也跟着死,又会有人来生吞,左不过是活的人生吞死的人,死了又被别人生吞,总之,是要死人的。 好不容易盼得洪水退了,瘟疫却伴着潮湿来得更加如火如荼了起来。 穆清晗是家中幺子,双亲皆被洪水冲走不知被何人吞了去,只剩一个兄长如今也病死榻中。 这个地方算是待不得了,他亲手把自家兄长埋于了地下,一把火烧掉了已毫无留恋的故居。 挖坑的时候,他的双手十指皆刨掉了指甲,然,他却只想深些再深些,他怕自己离开后,若是兄长埋得浅了,被饿极的人挖出来吞了。 离开的时候,穆清晗没有多看那烈火熊熊的故居一眼,也不曾多作一丝停留。 这一路走来没钱没人,他只得靠着乞讨为持基本生活,虽说无病无灾了,却也同样饱受人间冷暖。 穆清晗来到萍萃阁的时候,本就长长的乌发早已悄悄拖到了脚踝,指甲更是和长到卷曲,单薄的衣服冬里无法抵御严寒,这炎炎夏日里倒是替虱子跳蚤提供了温床,冷了便藏起来保暖,饿极便在他身上吸几口残血,阳光正好时,还能冒出头来晒个太阳。 “行行好,大爷,可怜可怜我这个小乞丐吧!”穆清晗一只手向前伸着找人讨要银钱,一只手拼命的抓着奇痒无比的头皮,登时一股脓血带着腥臭味淌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到破衣上。 “滚滚滚,今儿个是如何晦气,一开门儿没迎着客人,倒是撞上个臭要饭的!” 杂役吼着话还拿手掩住了鼻子,抬起脚来就踹了过去。 穆清晗被踹得在地上翻了个滚儿,爬起身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有顾得上拍打,他复伸出手去,口中仍旧念道:“客官,行行好,我真的好饿!” 见他不依不饶,杂役瞬间急眼了,抄起门栓就做势要打,口中骂骂咧咧,道:“让你滚没听见啊,你个死臭要饭的!” 风萍萃此时从阁内走了出来,一手摇着团扇,一手托着杯清茶,许是这吵闹声惊着了她,扰了她早茶的雅兴,出来一瞧却发现一个乞丐立在门口,只是那纤纤柳腰绵若无骨,一声“行行好”如莺啼凤鸣。 “慢着!”挡住了将要落在乞丐身上的门栓,风萍萃将手中茶碗塞进了杂役手中,拿着团扇挑起了乞丐的脸,“让我好好瞅瞅!” 穆清晗先是一怔,怯生生的盯着眼前漂亮的女人,双腿不由得一软,本能的跪伏到地上,声音更是软上了三分。 “老板娘行行好,赏我口饭吃吧!” 风萍萃微笑着盯着他继续看,透过那散在脸上的碎发,和那糊在脸上的污渍,眼前这个男子长得还真真是清秀得紧,凤目柳眉,樱唇粉鼻,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一张脸蛋堪比巴掌,身材纤弱无骨,连个曲线都胜过一般女子,只差没生出两团白肉揣在胸前了。 “你可有名么?” 她这么问了一句,声音妩媚风情。 “穆清晗!” 穆清晗如实回答着。 “四虎儿,将他带进后院里,给点吃的,再着柴房烧了水,给他洗澡收拾干净,利索了去前院叫我,切忌吃的东西口味要轻,更不能辛辣,跟咱这阁中唱戏唱曲的角儿要吃的雷同!” 风萍萃进门之前,再三叮嘱四虎切记。 无奈的把门栓重新立回去,四虎嫌弃的瞥了穆清晗一眼,道:“随我来吧,我家老板娘心善,算你小子撞大运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