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没见过我,如今一场雪把他们藏着的事都要抖出来了,杀红了眼也可以理解。” 谢凤池淡淡点了句,面不改色饮下极苦的药,薄削的嘴唇沾到些药汁,庞荣立刻递上帕子。 谢凤池交了碗出去接过帕子,仔细擦净了,才不咸不淡地垂下眼眸。 “那就送他们一场好死吧。” 可以理解,却不可原谅。 * 说来也是巧,江南这场大雪浩浩荡荡持续了两个多月,几欲要摧垮民生,却在洛棠一行人来后渐有消停之势。 “娘子与郎君真是福星呢,来的第一日雪就小了,现如今太阳都出来了。” 丫鬟们为了讨好新主子,同闲来无事的洛棠在院中聊起周边。 洛棠听了飘飘然,却还记着维持着温婉本分:“不至于吧,本就快立春了,总不至于还一直下雪。” “谁知道呢,”丫鬟心有余悸,“往年江南也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呀,小村子里都冻死不少人了。” 两个丫头还不知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只当是外地来探亲的被半路耽搁了,什么都敢说。 “这次是老天爷发火,娘子有所不知,十里八乡的相师们都说啊,是京城里的贵人触了老天爷霉头,干缺德事了!” 洛棠怪异地看她们一眼,心想,她这京中出来的都没听过这传闻,真不愧是富庶的江南啊,吃饱了什么都敢说。 她想了想,不太愿意参与这么危险的谈论,便转个话题问:“既然雪停了又要开春,城里可有什么好玩的?” “有的有的,”说起这个丫鬟兴高采烈,“大后日立春,城隍庙前有祭祀节!” 另一个丫鬟闻言犹豫,可见洛棠当即满怀期待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委婉道:“娘子也莫要太期盼了,就……普普通通吧。” 洛棠没注意到对方神色有恙,光顾着开心了。 怎么说呢,先前她还嫌弃侯府如一潭死水,想弄点动静难如登天,如今终于等来这种节会,怎可浪费!? 她要趁热打铁,打在刀刃上! “洛娘想去?” 听洛棠说了一通这个城隍节后,谢凤池侧过脸看她。 洛棠自然要说:“我从未去过这种人多的节会,可是她们同我说,节会不仅是求城隍爷保佑安宁丰收的,还能求他保佑个人平安。” 她将情意掩在话里,殷切切地看着谢凤池。 谢凤池轻轻笑了下。 他把拟好的折子合上,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那我要去保佑洛娘平安。” 洛棠抿唇嗔了他一眼。 她铺垫那么多,是为了话都给他说完的吗? 可谢凤池愿意陪她去,便是最好的。 她关注着对方的伤,揣摩如今既然能去城隍节,再过几日自然便能出发去射阳,找当初卖她的婆子。 她的身世或许就要有个结论,不论如何,与谢凤池的关系都要更近一步。 节会当日,洛棠穿了件新裙子以彰显重视,淡绿色的底子上缀着鹅黄的迎春,看起来娇俏夺目,与明艳动人的面庞相得益彰。 为显得重视,她还特意簪了谢凤池送的玉簪。 谢凤池却因在孝期中,仍旧只着一身白衫配了件大氅,乌黑的长发同样用了支水色玉簪束起,乍一看与洛棠发髻上的那支似是相同种的,衬得他这人清雅又温润。 洛棠走近了才看见,他今日的衣角上绣了一层很浅的银边,像水波潋滟。 如此男女行走在街道上,难免总让人频频回顾。 “世……郎君今日穿得好好看。”洛棠下意识赞美了一句。 谢凤池侧头笑:“只有穿得好看吗?” 洛棠顿了顿,小声道:“你更好看。” 谢凤池伸手将她牵过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同娘子出门。” 洛棠的四肢似乎都麻了一下。 可洛棠很快便将诸多念头抛到了脑后。 青砖瓦房,小桥流水,纵使水面上还结着冰,小船还无法通行,却是她阔别了两三年之久的江南。 因着雪灾寂静了许久的城中挤满了人,以庞荣为首的家将们不动声色将两位主子安全守护好,便听到背后传来洛棠欢欣不已地念叨—— “那是糖人吗,他竟然真的什么都能吹出来!” “那边的杂嚼是什么吗,我好像没见过……” “郎君,有人在吹火!快,快,我们避开!” “郎君……”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