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真是在等死。他没有自杀的狠心,可的确是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他心里有愧,觉得自己对不起叶雪山,可当时凭着他的本事,又不是林子森的对手。他躲起来思索筹划,想要拿个主意救人,结果还未等他的主意成型,一把夜火烧起来,林子森和叶雪山都没了。 他以为叶雪山是死了,愧意就存在心里,天长日久成了病。靠着先前的积蓄,他终日木呆呆的熬着日子,越活越没有精气神,最后竟成了个不见天日的老朽模样。今天终于见到了叶雪山,他也没别的念头,只想一头碰死在对方面前。把一条命还给叶雪山,他也就安心了。 然而叶雪山忽然对着他一笑,随即开口说道:“程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当我真的还记恨你?我要是记恨你,当初也不会送你去医院里治疗。” 叶雪山又说:“你找家理发店,把头发剪一剪染一染,再换身利落衣裳。我记得你也比我大不许多,何必弄成老态龙钟的样子?本来就带着残疾,再没个好精神,瞧着真是没活头了。” 程武知道他性子活泼,时常没个正经;如今听了这话,不禁想起当年时光,便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少爷,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要是还用得上我,说句话就成。程武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一条命。少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罪赎了吧。” 叶雪山笑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如果有的话,我不会和你客气。”然后他作势要出门:“走了,中午还得回家。” 程武连忙跟上:“少爷住在哪里?” 叶雪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不告诉你,等着我来找你吧!” 叶雪山甩了程武,自自在在的逛了一阵大街,把手里的几块钱尽数花光。到中午了,他照例是踏上归途,回家吃饭。 他在餐厅里见到了贺占江,见就见了,怔怔的也不招呼。贺占江显然是听说了他的情况,所以对他咧嘴一笑,也没多说。三人闷头吃喝了一通,顾雄飞估摸着叶雪山是吃饱喝足了,就让他上楼睡午觉去。叶雪山乖乖起立,果然独自回房去了。 到了下午,顾雄飞也进了房。叶雪山躺在床上,揉着眼睛小声叫道:“大哥。” 顾雄飞在床边坐了下来:“嗯?” 叶雪山问道:“客人怎么还不走啊?” 顾雄飞抬腿上床,又用双手在脸上用力搓了一把,是个非常疲惫的样子:“明天就走。” 叶雪山略略放下了心。他倒是不是讨厌贺占江,只是感觉贺占江来的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天。翌日上午,叶雪山又拿着十块钱出了门,一边四处游荡,一边猜测贺占江此时有没有走。有心去看看阿南,又感觉麻烦,因为阿南是真的很爱他,总是企图和他做些天长地久的展望。阿南年轻貌美,他不由得就要怜香惜玉,不舍得太过严厉的做出拒绝。 如此到了中午时分,他心神不定的回了家,希望贺占江已经滚蛋。不料进门之后,正好看到仆人在客厅放下电话听筒。闻声转身望向了叶雪山,他变脸失色的唤了一声:“少爷!” 叶雪山扶着门框,看着仆人问道:“大哥呢?” 仆人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明。急促的喘出一口粗气,仆人终于开了口:“大爷……被日本人抓去了!” 他明知道叶雪山是不通世事的,可家里如今就这么一位主子,有话只能对叶雪山说:“大爷早上陪着贺先生出了门,一直没回。刚才有个日本人打电话过来,说大爷包庇什么反日分子,抓啦!” 叶雪山面无表情的呆立片刻,末了忽然转身跑向楼上。急急忙忙的进了卧室,他先打开立柜,从中提出一只皮箱。皮箱重得要命,里面装着金条,钞票以及证件,是一箱贵重之极的大杂烩。除了这只之外,柜子里还有两只上锁皮箱。但是叶雪山力量有限,也就不能一并带走了。 顺手从床上枕边抄起两本画报夹在腋下,他拎起皮箱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停住脚步,他心中想道:“外面会不会还有特务?” 随即他对自己摇了头——特务不敢公开在英租界抓人,想要动手,只能暗里绑架。可如果顾雄飞罪名确凿了,那日本人免不了就要联系英国巡捕房,公然抄家都是有可能的。还是得走,房子是租的,不值什么;钱却是要紧,先把钱转移了,同时想办法救人。两件事全重要,全不能耽误。 思及至此,叶雪山快步下楼,也不管仆人,径自出门。招来一辆黄包车坐上去,他直奔了阿南家。 阿南并不是总在家,一般等过中午还不见叶雪山来,他就出门做事去了。今天叶雪山正把他堵在了门口。叶雪山没下黄包车,直接在门外把皮箱和画报递给了他:“阿南,收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