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雄飞低下了头:“就是父亲当年……有个小公馆……” 沈将军不耐烦的一挥手:“我明白了!我只问你,家事国事,哪桩重要?” 顾雄飞高高大大的站在沈将军面前,犹犹豫豫的答道:“国事重要。可是……” 沈将军扬起一只巴掌,抡出疾风抽向顾雄飞。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混蛋东西!我今天就要替你老子抽你!你老子都不认的东西,用你去找?海军司令部都没了,你还惦记着你家里那点破事?你他妈的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我看你是只长个子不长心!”随即他连人带手一起向外挥去,言简意赅的怒道:“走!” 顾雄飞多少年没挨过耳光了,此刻猝不及防的被沈将军扇了一巴掌,没觉出多么疼来,只是耳朵里嗡嗡的响,半边脸都在滚烫的发烧。沈将军看着他长大,是有资格揍他的;转身跟上沈将军的步伐,他承认伯父的正确,可是叶雪山怎么办? 叶雪山没亲人,自己要是不管他,他就只能是自生自灭了。 沈将军心里又急又气,都要着火了;正好顾雄飞撞上枪口,又是个世侄,所以他就有了靶子,走一路骂一路,平时怎么骂儿子,如今就怎么骂顾雄飞。急电不断的发送过来,海军司令部的机关工厂正在被日军摧毁,大批军舰还停泊在辽宁葫芦岛附近,情势危急至极,沈将军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顶着铺天盖地的大骂,顾雄飞上车坐到沈将军身边,知道自己是别无选择了。 他想自己其实一直对叶雪山都不大好。当年两人一旦见面,自己必定恶语相向;没有好话也就罢了,对方明明不愿意,自己还拿着钞票做诱饵,左一次右一次的逼着对方和自己“玩”。后来好容易双方和好了,自己却又成年的不在家。一年偶尔见上几次,依旧只是个玩,欢天喜地的闹上一通,对方在干什么,在想什么,自己全不知道;不知道,也不问。 现在想问,问不到了。 在顾雄飞离开天津之时,叶雪山悠悠醒转。 他是在林子森的怀中睁开眼睛的。林子森微笑着低头看他,他直勾勾的也去看林子森。头脑渐渐苏生,回忆渐渐浮现,他忽然大叫一声挣扎而起,跌跌撞撞的往窗前跑——随即,他发现屋子里是没有窗户的。 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他心里明白过来了,扭头又往门口爬去。爬着爬着爬不动了,他气急败坏的一拍地面,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他知道顾雄飞来了,又走了。 林子森走过去蹲下,把叶雪山拖了起来抱住。一甩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林子森一指门槛:“少爷,昨天大爷就站在门口。” 然后他再向房内一指:“你就在靠墙的箱子里。” 他用手指给叶雪山理了理乱发:“你说你们当时距离多近啊!” 随即他又笑了:“我说箱子里是烟土,他还有点不信,非要打开一箱瞧瞧。屋子里是十箱烟土一箱人,大爷手气不好,开了个烟土箱子。” 叶雪山哭得浑身抽搐,在林子森的怀中一挺一挺。顾雄飞不如不来,不来,他就不想,他就不希望。无天无日的生活过了这么久,既然将来还是黑暗,为何偏要闪过一丝光明给他看?他见过了光,黑暗就更暗了。 林子森用自己的手臂围成了一个大摇篮,专门安放叶雪山的消瘦身体。叶雪山哭的没遮没掩,真的有了疯傻样子。 林子森轻轻的左右摇晃了,仿佛是个好性子的爹在哄孩子。叶雪山哭得很惨,直着嗓子嚎啕,也正是个孩子的哭法。 林子森听久了,眼里含了一点泪。他知道自己是太作孽了,可是人活一世,他要的就是叶家一点骨血。要到手了,他就心满意足;要不到手,他就死不瞑目。 94 94、希望 ... 阿南端着大托盘上了二楼,迎面正好遇到林子森出了房门往下走。林子森打着赤膊披了小褂,一步一步走得若有所思。阿南仰起头望过去,就觉得老板太高了,高得飘飘摇摇站不稳;小褂前襟四敞大开的,露出的胸膛又瘦又苍白,横七竖八还画着几道旧伤疤。 阿南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老板肯定是不缺吃的,没道理瘦成一副骨头架子。而林子森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审视了他的托盘。托盘里摆着一碗米粥两碗菜,粥是他自己煮的,小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有荤有素,也挺干净。 看过饭菜之后,林子森抬眼望向了阿南。仿佛怕吓着谁似的,他压低声音嘁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