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结巴起来,说:“……好,好了。” 裴雁来闭了闭眼,让眼药水充分地润洁眼睛,睫毛上因为眼睑的眨动而沾上了一些细细小小的水珠,像是哭了似的。和这人平时全然不同,漫出一种易碎的美。 这一幕我曾见过很多次,不过记忆淡化,像水中月一捞就散。 “林小山。” 他还闭着眼,却叫了我一声。这三个字的语气很轻,很轻,我却开始心悸。 裴雁来突然睁开眼,眼眶里还有一些莹润的水样,像是镀上了一层流动的贵金属。他喉结滚动,浓重的情绪骤然消散干净。我刚刚做的事很出格,但他依旧对我客气。 “无论如何,感谢你的帮助。”他不动声色地从我手中拿走眼药水瓶,轻描淡写道:“但这有点过界,我认为。” 过界。 是,他说的没错。如果爱人不入刑,那把我判处无期的一定是薄弱的边界意识。 我想到什么,指尖神经性地刺痛,难堪让手指蜷缩。但十年的光阴不会虚长,我很快完成了自我开解。 下有对策。 怯懦逐渐向本能让步,愈发不可控的欲望让我没法住口:“抱歉,我记得以前……” 以前,多禁忌的词汇,提到它就是在强行打开潘多拉魔盒。突然卡壳,我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裴雁来波澜不惊:“林助,人会学习,这是常识。” 红细胞一百二十天就能更新一次。 他分明是要和过去的总总划开道,干脆地把数年的鸿沟横在我面前,告诉我今非昔比,不要再玩回忆往昔的游戏。 我挺难过,但无名火却压过郁结,骤然蹿高。 变的不止他一个人。 时至今日,我也学会假模假样地说着违心的话,无声冷笑:“你说的对。” 确实带着赌气的意思,我点头离开。 走到办公室门口,明明手已经按下了门把。但就在这一刻,我意识到出门就是举白旗,我不能一直在他手下当个输家。 我抬起头,朝他不熟练地笑,表情应该挺不错。 “人是会变的。”我身上的刺冒了尖,也不知道到底想捅伤谁,“可药店里明明已经有了更好的眼药水,你裴雁来却只肯用从前那款。” 第7章 叙旧 李阳鸣的案子非常棘手,我是裴雁来的助理,虽然只打辅助,处理琐碎的事务,但也累得像狗。 法律这行,精力不够充沛真的做不来。 两周多的时间在忙碌中飞快地流逝,而我大部分的时间耽搁在了路上。 地铁、出租、甚至公交,四十分钟起底,上不封顶。以至于我现在看到四个轮子的就打心眼里发怵。 正常情况下,李阳鸣案结束之前我是别想有休息时间的。在法律这个圈子里,九九六的工时并不常见,多的是零零七。 ——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工作,不需要睡眠,一周连轴七天。 但事有意外。 这周日傍晚,天刚擦黑,我和谢弈囫囵在路边吃了几串烤腰子,还没灌进两口雪花,就接到微信消息。 是工作群。裴雁来发了通知,说是晚上放掉,让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奶奶的。”谢弈耷拉的眼瞪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还挺讲究劳逸结合。” 我也意外:“祖宗。不是在做梦吧。” 谢弈给我夹了一颗油光锃亮的饱满花生米:“来,替我谢谢你老同学。” “……”我吃下肚:“谢谢老同学。” 刚回到鼎润楼下,就看到一辆雷克萨斯从身边飞驰而过。我下意识追上去,没走两步又停下。 “你干嘛呢,两条腿追车?很有梦想。”谢弈望去一眼,哎道:“这不是裴律师的车吗?” “是。”时过境迁,他太快,我连背影都追不上。 拎着包离开律所,我沿着雷克萨斯驶往的方向走出三百米。 巷口窜出一辆飞速行驶的自行车,主人穿着校服,看模样是男高中生。他车速很快,拐弯时刹不住车,差点儿冲到我的身上。 他说:“不好意思。” 我也回:“对不起。” 骑太快是他故意,可站在路中间是我过失,谁都不清白,谁都该道歉。 他和我对视一眼,尴尬里带点善意,很快又擦身骑走。我意识到自己该走了,至少站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可我不想回到合租屋,又要去哪里消磨时间? 天暗下去,这回是彻底黑了。 我抬头,意外看见了北极星。大抵是风太大,把霾都刮走。大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