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驾。 但所内的总总权力纷争我不感兴趣。 毕业出来工作的这四年,同龄人都牟足了精神向上爬,只有我不同,内里仿佛越活越接近垂暮,像是从根处腐朽的木头。 可人每生长一岁就是向死亡迈进一步,我这样活大抵也没什么错处。 我去冲了杯咖啡,靠在冰箱边上喝完,等心率上去后,才从茶水间离开。 出门直走,拐个弯往里去就是老何原来的办公室。屋里有动静,门半掩着,声音杂乱。很快吱啦一声响,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走廊上瞬息变得嘈杂。或高或低的鞋子踩着大理石的地,有的脆,有的闷,步调纷乱,声音从模糊到清晰。 “那行,裴律师我先去忙。” “哎,我这儿也,组里马上开会。” “裴律,办公室安置得哪儿不合适就跟我说,我让行政处调整。” …… 我窝进茶水间的短短十分钟,贵宾竟然已经莅临。 新合伙人原来姓裴。 裴。裴律。 我正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人群便在我面前分流。西装革履的同事来来往往,谁踢到什么东西,零碎的碰撞声后,掌心大的玩意儿像坐了隐形滑轨,滑到我脚边停下。 是个盒子,做工并不精良,木质边缘粗糙,像是在两元店里花二十块钱买的。盒盖边角有一块硬币大小的图案,不算漂亮,更像画了半截的儿童画,乍一看看不清是什么。有点怪,我蹲下多看了两眼。 但我很快意识到,这玩意大概率是从何为思甩给助理的箱子里掉出来的,是新老板的东西。纸箱体积可观,又是满满一大盒,一米五左右的姑娘怀抱着前行,遇到点儿状况不是意料之外。 我没有泛滥的善心,但物伤其类。考量几秒,我站到裴律师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两声。新主人没动静,却是老胡应的。 “请进。”声音离得很近。 怕撞到人,我轻推开门,办公室的光景逐渐暴露在眼前。是实用主义,风格很冷淡。上一任主人喜欢收集名贵石头,在一面墙上打了储物架,但现在全被换成书和卷宗。 三步之外,老胡和谁在讲话。那人背对我,看不见脸,但个子非常高,目测近一米九,肩宽腿长,舒展又挺拔,在我们这行非常难见的体态。 “胡律。”走神慢了半拍,我才叫人。 老胡是典型不过的国字脸,淡五官,眉毛就两撇,轻轻颔首:“来了。”他拍拍对面人的手臂:“裴律师,这位就是我的助理,林小山。” “您好,裴律。”我看他转过身,于是朝他举起木盒,“我在门口捡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 然后我看清了他的脸。 宽肩窄臀的衣服架子,穿西装很性感。俊美深邃又眉高目深,睫毛很长,五官微妙得显出冷淡薄情的特质,某些角度看像混血。 生活想日我不分时辰。 我手指松开,盒子落地,不轻不重一声“啪”,人也傻愣当场。好在榉木虽然便宜但好在结实,它躺在地上,四四方方完好如初,像个贞洁的处子。 姓裴。国外回来。活的。 我手指痉挛似的抽了一下。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该扇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幻觉。 流感是不是还没好?高热确实会让人深陷混沌的梦境。 老胡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催促着:“小山,愣着干什么?快捡起来,给裴律师道个歉,毛手毛脚的什么样子?” 像我的第三个父亲,老胡操心是常态,担心我第一天就得罪贵人,眉峰耸起威严又头疼的褶皱。 裴律师却摆摆手,语气轻缓,“都是小事。” 他两步走近,我却一动不动,甚至还半举着手,像被点了穴。他顺势凑过来跟我握了手,力度很轻,但绝不敷衍,是在给我找台阶。 “你好。” 打完照面,裴律才不紧不慢地弯腰把盒子拾起来,垂眼打量。这人不做表情的时候,五官极度冷感厌世,降下一道社交的铁幕,一种目中无人的优雅。 “确实是我的东西,”他突然冲我笑了笑:“谢谢。” 多一分热络,少一分冷漠,像初春化掉的最后一捧雪。不过是做个表情,转眼他就变成完美的绅士。 距离太近,他身上的朗姆酒和广藿香来势汹汹,像是迷幻剂。 不仅是手,我整个人都变成尊僵化的石像。 老胡又看我一眼。 “我……” 我说不出话。 只能把他触碰过的右手蜷缩。 良好的教养让他对我的失态置若罔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