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憋得太艰难,到底别过头去笑了声,转而压音道,“公子早膳用得不多,一会儿怕是要饿。奴婢拿油纸给公子包几块这糖,公子饿了就垫一垫吧。” 说什么怕他饿,不过是铺个台阶,但能近前伺候的都知道如何铺这台阶。 裴砚这回没再嘴硬,颔首道了声“好。”就由着清秋忙去了。 一碟子芝麻糖很有不少,天热又不大禁得住放。清秋很大方地给他包了大半碟,出去交给候在外面的王宇拿着。王宇隔着油纸虽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也猜得出是点心,带着几分诧异打量清秋。 清秋垂眸:“芝麻糖,三郎爱吃。” 王宇:“?” 要不是知道清秋没道理蒙他,他肯定不信。 . 府中的学塾是允许学生们带点心去的,只要上课时别拿出来吃,先生就不会管。所以像裴灼这样正长身体饿得快的几乎日日都会被姨娘揣一包点心到学塾,以便课间饿了吃一口;还有些虽在裴府读书,家却住得稍远一些的也常会带些吃的,放学回家的路上可以先垫一垫。 但谁也没见过裴砚往学塾带吃的。可见他将芝麻糖拿出来吃的时候,邻桌的立刻一脸惊奇地瞧了过来:“咦裴三郎,什么宝贝?” 裴砚也不小气:“芝麻糖,吃么?” 他边说就边递去了两片,对方边接过去边笑说:“你不是不爱吃甜的?” 前后脚的工夫,在对面课堂读书的裴家大郎裴烽进了屋来,瞧见裴砚手里拿着芝麻糖,他也没吭声,探手就拿了块。 裴砚正答那人的话:“我家娘子给我的,随便吃吃。” 裴烽眉宇挑了挑,裴砚同时转回脸来,不免一滞:“大哥。”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裴烽说完就先一步往外走,裴砚忙起身跟上,兄弟二人在屋外的回廊下停了脚,裴烽倚着廊柱悠闲地站着,咬了口手里的芝麻糖,打量着裴砚,“跟你娘子相处挺好?” “嗯……是啊。” “是什么是。”裴烽无奈,“我昨晚回去听你嫂嫂说了才知道,你白日里突然跑出去是护你娘子去了?你可想清楚,现下父亲不在,祖母又不大管事,府里尽是母亲说了算。你敢这么招惹她,小心日后倒大霉。” 裴砚的脸色骤然冷下去,眼帘低垂着,声音里都透出一股寒凉:“那大哥说我该怎么办?是收了母亲送来的妾室,还是眼看着我娘子受委屈却袖手旁观?” “一个妾,你收了就收了,何必跟她硬顶?”裴烽叹息摇头,“安氏已经放在那里,再添一个也不过就是多分个屋子的事。我看弟妹也不是不容人的人,你的难处也该让她知道。” 裴砚冷笑:“一个大活人,什么叫‘收了就收了’?” 他这个态度惹得裴烽的脸色也沉下去,兄弟两个各自静默两息,裴砚无声一喟:“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也知道我家娘子并不小气。可我不是信不过她,我是……”他噎了噎,声音变得轻了,“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裴烽闻言一滞,抬眸细观他的神色,原先准备好的千言万语都只得咽回去。 裴烽太知道这个三弟。三弟什么都好,论性子既隐忍又宽容,论才学,名扬天下不敢说,但起码在他们定国公府的学塾里是数一数二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心里扎着一根刺,只消关乎这根刺的事,最好谁都不要多嘴。 裴烽沉默了一会儿,只得说:“你若决意硬顶,就护好弟妹。我也会告诉你嫂嫂,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帮弟妹一把。” “多谢大哥。”裴砚端正一揖。两人本是随意的闲谈,这样一礼已显得十分郑重。裴烽心底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拍了拍他的肩,没再多言什么,径自回对面的课堂去了。 正院卧房里,楚沁醒来后正要问清秋几点了,手却不经意地在枕边摸到一枚圆圆的硬物。她定睛一瞧就笑起来,便不再费力气去问,打开怀表自己瞧了瞧:嗯,五点半。 她于是起床梳洗更衣,清秋想着昨日去问安的波折心里不安,小心翼翼地与她商量:“娘子,您看要不要称病躲一天?奴婢怕胡大娘子心里存着气,又折腾您。” “不会的。”楚沁气定神闲。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