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药所的名号宝珠倒是听过,但依旧不明白这惠民局门前围着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齐姑姑索性让停下车,细细向她道来:“夫人兴许还记得,前几年都中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时疫,虽不要命,却能让人没法儿再劳作。宫里原也将汤方公布了出去,可是收效甚微,后来派人查访,才知道那些个生药铺里的药材良莠不齐,要价更是颇高,百姓们也有压根买不起的,也有买着以次充好的,还有买去了不知如何调配的——这也是燕朝传下来的顽瘴痼疾了——连年征战,民生不兴,才缓过一口气儿,又遇着这个… “后来皇爷掌了权,便下令都中地方皆要开设惠民药局,惠恤军士,泽被庶民。京畿的一应药材从宫中拨给,州县乡野的则按岁给予专项银钱,又遴选医官医者,炮制丸剂散剂,若是中等人家呢,就以原价出售,若是老弱贫困的,压价甚至白给都是有的。” “那要是有人假冒怎么办?”杏儿忍不住插嘴问。 齐姑姑不禁一笑:“我的姑娘,没有里长担保,不花钱的药哪那么易得?” 宝珠心里一动,说:“咱们也瞧瞧去。”让人将帷帽取过来戴上,便携着杏儿秋月要下车。 齐姑姑明知拦也拦不住,自己跟紧了方是道理。 好在惠民局前人虽多,大致还算有序。宝珠也不和他们凑堆,碍着他们延医问药,只不过立在一旁的青槐底下,打量着往来不绝的男女老少。 忽然,她眼前一亮,高手唤道:“玉珠!玉珠!” 齐姑姑大感诧异,杏儿秋月则是跟着东张西望起来,果然瞧见一名年轻妇人出了惠民局大门儿,正拾阶而下。 齐姑姑暗里比了比手势,便有几人不经意似地挡住了那少妇的去路,对方三让两让,自己避到宝珠跟前来了。 这时候才听见有人叫她的闺名,玉珠不敢相信地抬头四顾,寻得宝珠的那一瞬,眼圈霎时红了:“宝珠姐姐…” 齐姑姑猜出这是故人重逢的架势,连忙挡在里头,赔笑道:“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先回车里吧。” 车里面确实清净且宽阔。宝珠问:“你着急不着急?若没有急事儿,咱们上去坐着,一时要去哪儿,脚程也快些。” 玉珠点头道:“我出来添置些家什罢了,没有什么事儿。” 齐姑姑没再进车厢,让她们从前一道当差的姐妹四个好生叙旧。 宝珠搂着玉珠哭:“我最对不住的便是你。你走得仓促,一样傍身的都没有,偏恨那时连银钱都送不出来,日日白惦记着,不知道你过得如何…” 玉珠却并不介怀:“那时候娘娘是什么处境,我哪会不清楚?出来时虽然狼狈,倒是保住了一条命,唯独舍不得你们呢。”终究她福大命大,自己家不能回,一个人无处可去,险些要寻短见,就那么恰好遇到如今的夫婿。 否极泰来,往日受过的苦也就不值得再提了。转而笑说:“之前听说太后嫁娘家侄女儿,我就猜得是你——咱们里头,可有个侯夫人了。”手指点点杏儿秋月两个:“我也罢了,你们俩往后便是水涨船高呢。” 那两个小些的自然不依,几人笑闹成一团,离别的愁绪也就淡去了。 宝珠擦了泪,又张罗着给她倒茶端点心,问她:“家里眼下如何?你今儿要买些什么?买齐了不曾?” 玉珠说:“暂且在蕃坊里住着,靠家里那位做点左手倒右手的小买卖,糊口还是不难的。”提起手里的药包:“他肩上有旧伤,阴雨天难免作痛,我听人说惠民局的药能见效,路过就顺便买些。旁的倒没什么须得买的。” 大徵平民不得穿丝绸,说话间宝珠见她衣裙布料倒像是大食一带的花样,头上颈上亦零星点缀着几样首饰相呼应,颇衬得出她一番风姿,料想她过得应当不差。 便稍稍放下心来,说:“我今儿也是出来闲逛逛。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多聚一会儿好不好?” 玉珠应了,不禁笑起来:“我说起来活像是自卖自夸——城西这边儿逛着都大同小异,不如去蕃市转一转?” 宝珠立时说“好”,旋即又怕齐姑姑要扫兴,齐姑姑听见了,却并不蝎蝎螫螫:“蕃市从早到晚都热闹,这会儿赶过去也还合适。” 到了地方已接近晌午,玉珠道:“旁的东西也不敢乱给你吃,前面有一家炙肉馆,东西还很洁净新鲜,酥酪做得也好,不妨去尝尝。只是怕客人多,腾不出雅座来。” 果然如她所言,炙肉馆里宾客满座,何止雅座,大堂里也全无虚席。 堂倌不愿她们扫兴而归,一时也颇为难:“楼上还有一间雅座,是另外一位客人预先招呼留着的,这会儿还不曾来,若是肯通融…” “实在不巧了。”他话未说完,一人挑了门帘进来,笑意谦和,却有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