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天气渐暖,苏伟坐在假山后发呆。不远的亭子旁,女儿家的清脆笑声阵阵入耳。 李嬷嬷让丫鬟们围着两位踢毽子的小格格,自己缓步走到了苏伟身边,“今儿个怎么没跟着四阿哥?” 苏伟咧了咧嘴,“今儿是张保当班,贝勒爷忙着正事儿,我就不去参和了。” 李嬷嬷笑笑,坐到了苏伟对面的矮石上,“你倒是个心宽的,嬷嬷在宫里这么多年,哪个得宠的奴才不是见天儿地跟着主子?” 苏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主子仁厚,不嫌奴才惫懒。” 李嬷嬷弯了嘴角,“应是四阿哥长情才对。” 苏伟一惊,及时控制住了神态,微带赧意地道,“奴才只是内监,哪能跟主子攀什么情分啊。” “怎么不能?”李嬷嬷掩了掩唇角,“这主仆之情也是相当难得的情分啊。” “是,”苏伟有些晃神儿,“嬷嬷说的有理。” 李嬷嬷转头看向两位小格格,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这年年岁岁的日子当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小孩子啊,尤其长得快,今儿还在跟前撒着娇气,转眼就要备嫁成家了。等过几年,一个个地都出了府,四阿哥的心里就该空落落的了。” 苏伟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李嬷嬷轻敲了敲腿,语气泰然,“之前听府里的奴才们嚼舌头,说是五贝勒府上两位妾侍都有孕了。今年这要都落了地,府上就有六个孩子了。也怪不得皇上挂记着四阿哥,比较起来,咱们府里确实太单薄了。” “主子总是太忙,”苏伟搓搓手指,“这子嗣的事儿也得随缘。” “是啊,”李嬷嬷弯了弯嘴角,“子嗣的事儿不仅得你情我愿,还得合了天意才行。不过也正是因着不易得,才要更加用心。” 苏伟含糊地点点头,李嬷嬷伸手拨了拨山石旁干枯的几株矮苗,“总有人将传宗接代比成树木抽枝发芽,嬷嬷却觉得,这繁衍子嗣更像树木扎根。根上枝杈越多,扎得越深,树木也长得越好,碰上风吹雨打,也越不易折。反过来,根系薄弱,旁逸斜出,这一点点的外力怕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几株矮苗被李嬷嬷揪下扔在路旁,苏伟一动不动地看着,没有吭声。李嬷嬷叹了口气,用手绢扑了扑手掌,“可惜了,这都是上好的灌松苗子,就是长错了地方。” “大姐,二姐,”凉亭旁,一个月白色锦袍的少年穿过回廊。 “弘晖,快来!”伊尔哈招了招手。 茉雅奇接住掉下的毽子,冲着弘晖笑笑,“今儿不用上课吗?倒是好长时间不见你了。” 弘晖小跑到两位格格跟前,神色颇委屈,“额娘上次考我功课,没背下来,最近都被师傅看着读书来着。今儿求了阿玛,才被出来。” “真丢人,”伊尔哈冲弘晖做个鬼脸,“都自己一个院子了,还被母亲管的紧紧的,我额娘都不管我功课。” “伊尔哈,”茉雅奇拽拽妹妹,安抚地拍拍撅起嘴的弘晖,“你是男孩儿,跟我们不同,阿玛、额娘看的紧也是应当的。今儿既出来了,咱们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恩,”弘晖猛地点点头,站到茉雅奇身边,冲伊尔哈扯个鬼脸。 傍晚,东小院,四阿哥与苏伟坐在一桌用晚膳。 四阿哥挑着碗里的鱼刺,嘴角微扬,“今儿爷去弘晖的院子,他正在屋檐下背书,一见着我眼睛都发光了。爷问了师傅才知道,福晋说他功课背的不利索,不许他出门。” 苏伟夹着碗里的饭粒儿,没有吭声,四阿哥自顾自地尝着鱼肉继续道,“爷倒不希望把弘晖管的死了。他又不用像爷当初那样,尚且年幼就得独自迁宫。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功课慢慢读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也更扎实。” 苏伟抬头看看四阿哥,声音有些低落,“爷说的对。” 四阿哥挑了挑眉,看向苏伟,“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没事儿,”苏伟拿着筷子戳了戳饭碗,“有点儿累,昨晚没睡好。” 四阿哥弯弯嘴角,夹了块儿鱼肉放到苏伟碗里,“这是凤阳县进贡的梅鱼,皇阿玛赐下来的,平时很难吃到,快点儿尝尝。” 苏伟愣愣地点点头,夹起鱼肉就扔进嘴里,结果,“咳咳……” 四阿哥一惊,看苏伟比比划划地指着喉咙,立时变了脸色,慌忙起身去倒水,“怎么那么不小心,吃鱼连刺都不挑!” 苏伟咳得满脸通红,被四阿哥灌了一大杯水,又噎了一大口饭,才算好些。 四阿哥放不下心,捧过苏伟的脑袋道,“来,把嘴张开,给爷看看。” 苏伟红着眼睛,张大嘴巴,“啊……” 四阿哥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气闷地拍了苏伟一巴掌,“你这个笨蛋!” 入夜,苏伟熄了蜡烛,钻进被窝,往四阿哥身边挤了挤。 四阿哥扬扬嘴角,侧身搂着那人的腰,“你都老大不小的了,吃个饭还让爷操心。”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