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险些被震落下去,忙抱住树干稳住身形。一转头,便见洪水咆哮着卷过,飞速吞没了首领身影。 奚泽怔在原地。 雨水将他周身打湿,可任他怎么揉着眼睛去看,那人都不在了。 如一粒卷入洪流中的灰尘,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他像是被雨水淋傻了,脑中浮出茫然。 首领肯定看见了嘉王府的纹样。 为什么还要救他? 为什么明明脱险了,还要冲下来帮他? 照说,嘉王该是天锋军的仇人才对。 他们这样做,值得吗? 这问题没人回答,奚泽心里一阵发空。 山洪退去后,所有人都知道首领不见了。 没人责怪奚泽。他们自发组成了小队,顺着山洪摧毁的痕迹向下寻。 满地都是山洪过后留下的泥沙,和拦腰折断的树木。卫兵们压抑哽咽,跪倒在泥沙上,用手一寸寸翻找着泥土。到最后双膝和手皆被磨得血肉模糊,也没有人找到。 奚泽跟着他们,为众人包扎伤处,听着他们呜咽,低声道:“对不住。” 受伤的小兵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了。身旁一稍大点的兵士眼神灰暗,安慰道:“这本就是我们的宿命,只不过首领他先走一步了而已。” 奚泽抿唇,“我是嘉王的人。” “你说什么!” 他这话一出,小兵气得挣脱了绷带。他闭上眼,等着他们给自己一拳,抑或把自己生生打死。 但他们没有。 唯听那稍大点的兵士道:“但你也是个百姓。” “......” 奚泽眼眶微热,摩挲着短哨上的纹案,竟有些嫌恶自己。 那场山洪卷去了大半天锋军卫兵的性命。 仅剩的一百人在山洪过后,向南进发。 临行之前,奚泽依着南疆的习俗,悼念故去的首领及兵士。 那晚,会阳城明灯彻夜,燃到了天明。 奚泽斟三盏酒,一一洒在石碑前。 坟中埋葬的,没有尸首,没有骨灰,连衣冠都没有。他走时什么都没留下,卫兵们在泥沙中翻找许久,也只找到了一柄折断的长枪。 于是他们以枪代身,哀悼故人。 当天,奚泽放出最后一封信,感念嘉王的恩情,以才疏学浅为由,不再替他研究蛊术。 他烧了短哨,跨越高山去学机关之术,为三月造了义肢,成了亲。 三月一直放着当年的牌符,还在畅想:“等我能掌控义肢了,就往南走,回天锋军去。” 由着行医,他在南疆声名渐起,成了众人眼中医馆当之无愧的继承者。无人知晓他的过往,亦无人知晓,他曾经学医,是为了杀人。 直到某日。 他回家时,发现三月双眼紧闭,嘴唇乌青,俨然是中毒之兆。 奚泽大惊,立马为她诊治。 饶是他精通毒术,也没弄明白这毒到底怎么解。师父看后,也是摇头,“只能借蛊术一试。” 于是,他再度前往南疆,修习蛊术。可用了任何办法,都没能让三月的症状减轻。 那毒虽不致命,却磨人。它会无限放大人的感官,一点点小伤,都是钻心裂肺的痛,一点点苦,都让人难以入喉。 当年曾义无反顾斩断腿骨的姑娘终于害怕了。她不肯扎针,不肯喝药,唯有奚泽劝她,才咬牙接受治疗。 最后她哭道:“要不,你用剑杀了我吧。” 奚泽说不行。 连师父都叹气道:“奚泽,不若你遵从了阿月的意愿吧。你我虽为医者,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帮他们,但这世间总有我们救不了的人。” 奚泽说不可能。 “我一定要救。”他攥紧拳,“我不允许自己再看着别人离去,何况她是我妻子!” 何况那时,三月已经有孕在身。 他一意孤行地找办法,最终收到了嘉王府的一封信。 “我有救她的办法。”嘉王如是写到。 走投无路之下,奚泽走进了嘉王府的大门。 嘉王如以往般款待他,依然是那般和颜悦色。奚泽被他的热情感染,对他的帮助更是感激。 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向嘉王询问后,嘉王道:“我知道一个古方,兴许可解此毒。” 那方子很烈。 几乎是用南疆所有毒物,并着人血,熬成血潭,来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