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夜色已深,谢铮回上房安寝。 折枝迟疑了一阵,终于还是没有退出房内,只是走到一处雕花屏风后背身立着,想隔着屏风听两人可会在夜中商量也什么,也好从中抽出些头绪来。 只是她还未站稳,一床褥子便兜头罩下。 吓得折枝惊呼一声,往旁侧躲去。 她的动作慢了半步,仿佛只是刚探出足尖,褥子便已平稳地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在地上。 又是轻而沉闷地一声,一床锦被随之落在床褥上。 折枝讶异地看着谢铮大步走来,信手掀开锦被,就这样在地上打了个通铺睡去。 看他的动作极其熟稔,倒像是常年如此。 折枝迟疑稍顷,又从屏风后探出头去,却见姜氏也已卸去钗环,只是她似是等到谢铮睡下之后,这才徐徐换过了寝衣,独自放落了红帐。 像是也已习惯了如此。 折枝蹙起眉来,愈发觉得离奇。 他们人前恩爱,人后却这般疏离。 ……不像是一对夫妻。 这个念头方起,折枝的心口也骤然一跳。 假夫妻,假子嗣,分离多年的亲生子嗣就在眼前却不敢相认。 他们究竟是要掩藏些什么? 耳畔传来一道风声,是谢铮信手将远处的红烛灭去。 随着烛光熄灭,房内并未陷入黑暗,反倒是光线大盛。 耀眼的天光自天穹上落下,令折枝都有些不适应地抬手挡了挡自己的眼睛。 许是梦境里便是这般无常,上一刻还在谢铮夫妇的上房中,此刻便已身处一座廊桥。 折枝方抬起视线,便望见了那座熟悉的湖心亭。 亭内的青石桌椅并未拆去,更未曾建上华美的金笼。 应当还是身在梦中。 折枝这般想着,便顺着廊桥往前行去。 姜氏坐在亭内青石椅上,面上仍有淡淡的哀容,指尖轻轻拂过面前古琴的琴弦,却始终无心弹奏。 折枝走到湖心亭中,垂眼细细看去。 那是一架梅花断古琴。 象牙制的承露,沉香木雕成的雁足,下端系着一条雨过天青色的琴穗。端雅大方。 这是第一次来别业时,她在湖心亭中见到的古琴。 那时谢钰还曾令她用此琴弹奏,只是她愈弹奏,谢钰的神色便愈是晦暗。 应当是在记恨她的母亲吧。 对谢钰而言,她的母亲应当扮演了一位不受欢迎的角色。 折枝轻轻叹了口气,在湖心亭中等了许久,方等到姜氏稳下心神,素手勾弦,起了第一个颤音。 琴曲熟悉,无比的熟悉。 一些散碎的记忆随着这曲调骤然涌入脑海。 令折枝抬手紧紧摁住了胸口,近乎无法喘息。 未来得及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琴曲便已散去,随之而来的,是谢钰的声音。 比之如今的低醇磁沉尚要稚嫩许多,此刻正因愤怒而颤栗。 “你背叛母亲,令她,令府中无数人惨死于战乱之中。就为了这个女人?” 折枝转眸望向谢钰。 还是少年的谢钰立在上房中,眸色晦暗如永夜,手中紧紧握着半片长命锁。 是折枝曾经在梦境中见过的那片长命锁。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镂刻的,是一个‘谢’字。 他当着谢铮的面,取出了自己的半块长命锁,将两块残片重重一阖。 严丝合缝,长命锁上俨然显出‘谢钰’两字。 谢铮立在上房内的背光处,面上的神色亦是复杂,看不出其中悲喜。 半晌,他侧过身去,沉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