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未落, 折枝已自袖袋里拿了碎银子给他:“借你家露台一用。” 她说罢, 便头也不回地提起裙裾,匆匆踏着老旧的木梯上去。 “真是怪事。”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拿着银子往回走。 还未走上几步, 店内的女掌柜便已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轻车熟路地将他手里的银子拿走, 放进柜台里,这才笑道:“有什么稀奇。今日大军出城。小姑娘过来送情郎,借个地儿罢了。” 在他们说话间,折枝已踏上了露台,扶着栏杆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外张望。 随着战鼓声隆隆入耳,北伐军的战马随之踏过长街,激起滚滚烟尘。 折枝立在露台上,并不被烟尘遮蔽视线,仿佛只是一眼,便自北伐的大军中望见了谢钰。 即便是随军出征,谢钰亦并未着铠甲,依旧是玉冠束发,深蓝色的官袍上白鹤昂首长唳,不染点尘。 像是如他所言那般,只是去稳定君心,并不会亲自上阵杀敌。 折枝杏花眸里的忧色随之淡去些许,轻轻弯眉将幕离取下,任由秋风带起她一缕散落的鬓发,往谢钰的方向吹拂而去。 酒肆上悬着的铜铃轻响,谢钰抬眼望来。 战鼓声中,他的小姑娘独自立在酒肆的露台上,秋风拂起她冶艳的红裙,在这般衰颓的秋日里,似一朵盛开到极处的花。 隔着战马与烟尘,两人的视线短暂地交汇。 折枝轻弯了弯那双潋滟的杏花眸,红唇微启,语声却消散在风中。 她说,‘哥哥,保重啊。’ 谢钰握着马缰的长指略微收紧,刹那间竟流转过将她一并带走的念头。 但终究是被理智覆下。 边关凶险,他不能让穗穗以身赴险。 谢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驻良久,那双漆眸里似也染上她红裙的鲜艳色泽,不似往日里那般冷淡疏离。 ‘穗穗。’ 谢钰望着她,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小字,郑重得像是许诺。 战鼓声催人,谢钰终是回首,策马随大军而去。 * 折枝在露台上静立良久,直至长街上烟尘渐歇,行人流散,方戴上幕离,顺着木梯徐徐步下。 半夏与紫珠正在酒肆中等她,此刻便也一同迎上前来,轻声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 折枝低眉,敛下了眸底心绪,也轻声答应道:“便先回府吧。” 如今天光还未透亮,送别大军的百姓也一一散去,马车便在长街上畅通无阻。仿佛只是顷刻间的功夫,便于桑府门前停落。 折枝步下车辇,与半夏紫珠一同徐徐往沉香院中行去。 方绕过照壁,便见府内似忙做一团,无数丫鬟慌乱在廊上行走,一间又一间地打开空置的厢房,似在寻找些什么。 “这都几日过去了。她们还在找大公子?”半夏有些讶然:“不是前日里便将整座府邸搜遍了,还往城里张贴了寻人告示吗?” 折枝亦有些讶然,便拦了一名匆匆自廊上走过的丫鬟问道:“府里这是怎么了?为何乱得这般厉害?” 那名浅青色比甲的丫鬟随之福身道:“回表姑娘,榴花院里的两位姨娘不见了,老爷令奴婢们满府寻人,一定要将两人姨娘寻见。若是在府里寻不着,便去报官,往盛京城里张贴寻人的告示,重金悬赏。” 另一名丫鬟也小声道:“最近府里似乎不太平。先是大公子,再是夫人,现在便连榴花院里的姨娘也不见了。闹得人心惶惶,入夜后府里的下人都不敢随意走动。表姑娘您趁着如今天色还早,也快些回院子里去吧。” 折枝问明了事由,便也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半夏与紫珠往廊上行去。 她记得谢钰说过,事成之后,会给红笺与雪盏新的身份,放她们自由。 如今柳氏已死,当年的旧事也已查清,自然算是功成圆满。红笺与雪盏大抵已经换了名字,出了盛京城。 桑砚想是寻不见她们了。 折枝看着眼前忙乱又萧条的宅院,轻轻垂下眼去,似有所思。 如今府中这般忙乱,亦是她离开最好的时机。 思量间,已踏过沉香院的月洞门。 折枝顺着院内的游廊行至上房中,将幕离放在案几上,轻声问半夏:“喜儿的卖身契可赎回来了?” “奴婢昨日便拿回来了。如今府中中馈是冯姨娘暂且管着,听闻是您要,立时便给差人送过来了,也没收奴婢的银子。”半夏说着,便自袖袋里取出一张卖身契递给折枝。 折枝探手接过,对紫珠道:“去唤喜儿进来吧。” 紫珠‘嗳’了一声,打帘出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