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个不会揣测他人想法的,对方不说,他便不知。 衡玉凝神思忖了一瞬。 那次是她最后一次随阿翁出行,初春即从京城动身,经过幽州时曾在白神医家中小住过十余日。然而返程时阿翁走得很急,几乎日夜未停地赶路,再经过幽州时便没能再去看望白神医这位好友—— 但既然都是在八年前,阿翁又是在幽州出的事,白神医离开幽州会不会同阿翁之事有关? 她忙问:“神医离开幽州,是在我阿翁出事之前,还是之后?” “这个我记得!是晴寒先生出事后……”提到此事,面对面前的少女,杨福的眼神难免有些同情:“晴寒先生出事的消息传开后,我曾跟着神医去先生出事的地方悼祭过……神医还带走了那山中的一捧黄土。” 他回忆道:“回来后,神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连数日,后来便是叫我四处去打听打听姑娘的下落……如此打听了半月,也没能打听到什么,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姑娘您一个小娃娃定是凶多吉少了,后来就听闻吉家人已经赶来了……” 想到旧时那些经历,衡玉面上并无异色,只继续问:“神医便是在那之后离开了幽州,对吗?” “是。” 衡玉心有思索。 “对了,神医走之前,好像说过……要独自去赴什么约……”顺着这个话题说得多了,杨福隐隐约约回忆到了一些零碎画面。 “赴约?”衡玉问:“您可知神医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亦或是有往来的好友?” “神医的好友,我只知一位晴寒先生了,也从未听神医提起过其他人。”说到这里,杨福又想到一句话:“那次晴寒先生走后,我有一回还听神医埋怨念叨,说晴寒先生知己好友遍天下,三年两载都不来看他一次,他倒像个不怎么受宠的乡野外室娘子了……” 衡玉:“……” 这酸里酸气的话,听起来怎么如此之怪? 好似她家阿翁突然成了个到处沾花惹草的负心之人? 而若非足够怪,杨福也不至于记了这么多年了。 但怪归怪,这般说法,是不是也足以说明,她阿翁在白神医心中的分量颇重呢? 到底她那时尚且年幼,虽知二人是故交旧识,但情谊份量如何,倒无法判断得太深刻。毕竟正如神医所言,她家祖父云游四方,结识的至交好友实在太多了些——萧伯母不是也曾说过吗,萧侯的“父亲”也与她祖父有些交情的。 而当下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阿翁在幽州出事后,神医极有可能是不想再触景生情,才离开了此伤心之地? 所以,选在那时“独自”赴约,会不会也与阿翁有关? 再问旧时白神医都说过什么值得留意的话,杨福已记不起其它。 衡玉便唯有问:“神医走时,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既然神医的“身后事”交给了杨福,那么即便是在整理“遗物”时,应当也能留有些大致印象在。 果然,杨福的印象还算清晰:“神医走时没带太多东西,是走着离开的杨家村,身上只背了一只包袱,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杨福似有些不知怎么形容,伸手比了个小半人高的长度:“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窄窄的木匣子……” 衡玉:“画匣?” “对对,应当就是了!神医之前屋子里挂着幅画很显眼,之后我收拾东西时,的确没再见到了!” 衡玉眼前陡然闪过诸多旧时画面。 画…… 神医并非爱画之人,爱画擅画者是她阿翁。 而阿翁不仅喜欢交友,还极喜欢作画赠知己。 阿翁好像是赠过一幅画给白神医的…… 凝神回忆之下,衡玉脑海里重现了一幕场景—— 那年在神医家中小住,正是春末夏初交替之际,午后药园里的葡萄架下,她腿上抱着神医养着的一只狸花猫,趴在石桌上打起了瞌睡…… 阿翁那时便是在作画。 她是被阿翁和神医的说话声吵醒的。 ‘我可不懂画,这画中是个什么讲究?’ ‘此处乃是……’ ‘哼,我又没去过……’ ‘所以画给你瞧瞧嘛!无妨无妨,来日你我可结伴同游……’ ‘那就这么说定了!’ ‘……’ 衡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年的葡萄架下,看见了那两位说笑的老人。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