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被他搁到床边。他俯身下来,低声道:“三点。” 何未睁眼,在黑暗里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手抬起来,摸他的头发。 他晚上没吃安眠的药,怕没睡多久。 “上来。”她低低地,继续撒娇。 谢骛清似乎笑了。他调整着身子和坐姿,将伤腿放得更舒服安全一些,躺回了床上。他人没躺稳,肩上,女孩子的两只手臂已经溜上来。 “都不抱着我。”她攀着他的脖颈,轻声抱怨。 谢骛清见她无意再睡,低头,和她的唇碰上。 两个影子叠在一处,谢骛清手在她腰后,将她慢慢移到身下,调整躺着的姿势。两人面对面,脸对脸呼吸着,亲着。他亲吻的力道渐渐重了。 “你过去,有没有很想娶妻的时候,”她隐晦地问,“尤其……年轻的时候。” 谢骛清笑着,哑声道:“我一向擅长克制,而且,”他的手把她的长发撩到枕头上,她因为他的唇的撩拨,身子愈发柔软,“更擅长转移注意力。没什么不能消解的,人又不是动物。” 电风扇的扇叶不停歇,一股股风落到胳膊上、腿上,像把外界隔开了。 何未渐渐呼吸加重,似睡似醒,任他摆弄。 谢骛清的手指被她的长发缠住,亲着她时,饶有兴致把一缕拉长,试着长度,竟能到腰腹了。当初在百花深处厮磨时,还没如此长。 谢骛清想到初入京城,被友人们取笑是踏入了桃花源、逍遥境。大家笑他:功成名就时不肯娶妻生子,如今错过了自由恋爱的机会,要被迫成为军阀们的乘龙快婿了。 他倒是坦然,如有必要,万事都是可以牺牲的。 他们这些一心革命的人,以自家性命押家国繁盛。连命都没当回事,就算联姻也不会皱眉。 他千算万算,连被迫娶亲都想到了,唯独没算到真正的姻缘却在百花深处。 当初好友白谨行定下去德国后,不愿耽误未见过面的姑娘,想直接将婚约取消算了。然而是谢骛清记得何家那个为国捐躯的外交官,深知此门中人必是心怀大义的志同道合之辈,百般劝说好友先不要放弃,来见一面再说。 那晚白谨行一到京,就约了见面时间。 他为错开时间,立在胡同口的暗处,抽了根烟。他一贯有耐心,危机四伏都静得下来,偏那天的那根烟,抽得格外不自在。他几次想上车,想隔日再见,但胡同口的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跑着闹着,一直挡在他和轿车之间,像冥冥中有人拦着他。 最后,他还是丢掉烟,进了狭窄无灯的胡同。 院子里的武官认出他是主人家,又因为士兵对长官的敬畏心,没拦,直接放他进去了。 背对着门口的白色身影,正用手,轻理着长发。只有她一个人在。 …… 匆匆一面后,他回到六国饭店,在舞厅见过俄公使后,独自在座椅上,坐着想了许久还是只写了一张字条,没再露面。 …… 其后种种,无法预料。 命运一步步推着两人,走到今日,终成婚姻。 谢骛清用汗湿的鼻尖擦过她的脸。 “吃那个安眠的药是不是不太好,”她和他吮吻着,眉心微微皱着,身心都在他身上,一会儿舒展开,一会儿又抿起唇,过了许久,才有力气说后半句,“要孩子的话。” 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计划和他有个孩子。 他轻轻往她的耳垂上亲:“以后不吃了。” 天亮前,外头开始有人走动。照旧,无人来打扰。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