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屋舍偏僻,等闲没有人来,南风迅速将头上、手上的艳色首饰摘了,守在门口听里面传出断断续续、极力忍耐的哭泣声。 朱颜不信神佛,或者说向佛之心不够虔诚,每年去佛寺进香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当年随荣王入川地公干,见到林立的庙宇、叁跪九叩着礼佛的少民还颇感吃惊,南风清楚地记得郡君头一次与西藩喇嘛说话时的场景,亲眼见到经幡、牦牛及自自然然袒露胸乳的女人们时惊奇红涨的脸,回京前夜朱颜一遍遍抚摸着那沓厚厚的草稿,叹息说:“真不想走啊。” 白天或是在屋里验算数字,或是陪爹爹去工地勘验现场,妇女们送上香喷喷的糌粑和芋艿,入夜后的篝火旁彻夜回荡着歌声。那里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比如潮湿、多雨,有时会觉得喘不上气,可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自由自在的快乐时光。 彼时丹珠才十六岁,刚从父亲手里接下巫师的衣钵,她看着他煞有介事地与虚空中的所谓神明对话,心内好奇又好笑,而当他摘下面具,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身上有紫气,你是皇帝吗?” 现在想来大约是恼羞成怒吧,像被狠狠戳破了最不能为人道的、最羞耻肮脏的秘密,她用刚学会不久的半吊子藏语大声斥责了他。 “他不会游水……”其实事发之后,皇上没有立刻澄清谣言就是不吉的征兆,只是她不肯相信。风浪交加、四面不靠的大海上,不会凫水,纵有那么多护卫属臣又有什么用? 巫师只是握着她的手,几年汉地生涯让他学会了沉默,就如当年她教他的,如果不能告知真相,那就干脆一字不吐。 太阳渐渐爬上头顶,荣王妃和王府的清客幕僚们都在前头等她拿主意,南风见来递话的管事神色不安,料想有事发生,不得不硬着头皮通报道:“郡君,郡君?王妃派了人请您过去。” 四月初五日,淑太妃殿前失言,冲撞圣驾,被软禁在了咸安宫的一处偏殿。 “神佛也不会饶你的,先帝更不会放过你!你以下犯上,戕害了先皇后还不够,还要残害先帝的血脉!仅剩的手足!”后宫妇人没有那么多卓识远见,不会想到为了这次出使法兰西国库花了多少钱,真定确实不喜欢荣王,但也没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地在万国面前加害于他,朝鲜王迟迟没有回函,驻倭大臣的书信亦语焉不详,面对张淑妃字字血泪的控诉,一向强势的皇帝罕见的选择了沉默。 太监们迅速上前将太妃按倒,防止她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张淑妃却不知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奋力挣开桎梏对她破口大骂道:“朱如梦!你会遭报应的!!先帝在天上看着你呢!!朱如梦——” 疯狂的女人被拉了下去,整座乾清宫空寂如死,仅有的几个宫女都战战兢兢趴跪在地上,不敢稍抬起头。真定见怪不怪,索性转着扳指自言自语:“朕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六岁。” “先帝为朕择婿,大概是怕管不住朕吧,他与当时病中的沉皇后商议,说要给朕挑一个清贵大族。那会儿后宫是陶贵妃和刘贤妃主事,正巧刘贤妃娘家有个亲戚与朕年岁相当,便使人买通了司礼监,将他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先帝事忙,见此也就信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