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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娘


?下午自习课时邻座的同学早退回家了,江寄水因嫌阳光太刺眼,跟老师申请换去了她身边。他只比她大一点儿,坐姿端正得恍若特意训练过,如松如钟,持笔研墨的手势比书本上分毫不差,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豪门贵公子的风仪。李持盈在松江时用惯了洋人的墨水笔,到京城来也没改掉这个习惯,这种笔方便快捷,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容易漏墨,经常写着写着满手墨痕,是以要拿帕子垫在下面。两个人的余光不时相撞,都觉得对方实在难以理解(……)。

    临近年关,不少班级已经烧起了碳,怕冷的同学自带暖手笼和汤婆子,屏气凝神地或温书或发呆。李持盈从南方来,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是第一次在北京过冬,绵羊油不离身不说,这会儿连棉鞋棉袜都穿上了,整个人盘在座位上,像条懒洋洋的变异冬眠蛇。

    “汤先生说今年大考还是考综合卷,江君知道综合卷是什么样的么?”明知他为人老道,不可能无意间透露什么内部情报,李君还是装模作样地跟他搭了几句话。直觉告诉她,江寄水,或者说江家很可能与最近京城发生的事件有关。

    小少爷闻言停笔微笑:“李君不嫌弃的话,回头我将去年和前年的卷子整理出来,给李君稍作参考。”

    他的长相其实称不上英俊,最多就是……老实中带着点秀气,偏偏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政客般老谋深算的从容,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李持盈也回以一个微笑:“那就多谢江君啦。”

    江君江君,听起来仿佛在叫他作‘将军’,实在别扭得紧。

    坐班的讲师撑着脑袋歪坐上首,不知是打瞌睡还是看报看入了迷,江寄水见无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道:“方才的事,还望李君不要见怪。”

    他会主动提起这茬着实让李持盈吃了一惊,不过对方一副‘我要跟你讲个大咪咪’的架势,她当然不会拆台,十分配合地搭了梯子:“哪里,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全赖江君出手提点。”

    “我在家行十二,李君若不嫌弃,喊我江十二就行。”

    她卡了一下:“十二兄。”

    他仿佛满意了,提笔写下一个司字:“旁的我也不敢多说,李君只须记得,京里人多口杂,凡是涉及宫闱秘事的,一概别听、一概别信就是了。”

    她看着他笔下墨迹未干的这个司字,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迎面一个纸团打了正着,上头仿佛打盹的讲师头也没抬:“嘀嘀咕咕个没完了是吧?”

    “……”

    “……”

    不知怎么回事,放学时晖哥儿也恹恹的,爬上骡车就开始愁眉紧锁。李持盈没见他这个样子过,又好奇又狐疑,耐心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在下车前开口问说:“你同真定公主关系很好么?”

    他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啊了一声:“谁?大姨母?为什么?”

    华仙与真定差着好些岁数呢,华仙公主大婚时真定已经第一次击退英军,在浙江台州受封固国公主了。晖哥儿长到这么大,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你这一路叹的什么气?”

    他忽然恼羞成怒:“……管你什么事!”

    想起那日公主的话,李持盈福至心灵:“该不是为了年末大考吧?”

    要说笨,其实晖哥儿算不上多笨,他就是心思难定,换句话说注意力难以集中。小孩儿大多如此,写十分钟字就得出去溜一圈,吃杯茶。平时在学里老师要求严格,回到家中一直紧绷着的弦还不得松一松,可不是要产生厌学情绪么?越厌学效率就越低,效率越低就更厌学,恶性循环,不外如是。

    “你又在这儿神气什么?”他被她戳中心事,臭着脸道,“你一个新来的,能及格就不错了!”

    她才不肯惯他的破脾气:“那不然咱们比比?你若考得比我好,我给你当一天小厮,替你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但若是我的评价更优……”

    他吞了口口水。

    “你就替我办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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