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棐坐在窗边,眼睛眨着,静静看一行行雨水从屋檐凹槽间流下来,在石板台阶上冲刷个畅快淋漓。 一只拇指大小的鳖,从他锁骨处滑落到窗台摆放的花盆里,绕着花根,滚了一圈。 你说,那猫儿还会回来吗? 他从手腕上解下一个铜铃铛,吊在手中,歪着脑袋摇啊摇。 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未淹没于雨水的哗啦声音里。 玄奇慢悠悠爬到主人伸来的手心中:噫,这么多年,都念叨几万遍了 叶棐想了想,跳下窗台,跑墙角抽了支炭笔,扑床上,在枕头后面的墙壁上,又画下一横,凑齐了一个正字。 那面墙上已经画满了正字。 倒是忘了记日子了。 叶棐掐指算算,离上回周堰半夜给他看现世之事那次,已经又过去八百年。 那面墙,每每写满正字,就会突然翻新,他已经写了几十面墙的正字。 这是大早上。 叶棐戴上斗笠,给坊中唯一一个伙计交待好,便划了自家的乌篷船,往城里走了一遭。 开春小商户总是闲不下来的。 回程时,他路过梅家酒馆,一如既往拐里面歇息,躲躲雨。 酒馆内的跑堂李二宝跟他还算熟悉,麻利端上一盘熟牛肉,又应他要求,给小鳖上杯酒。 李二宝笑道:您不喝酒,小鳖竟然是个酒鬼。 叶棐低头,弹了一下玄奇的壳子:他不随我,我也没办法。 无声在脑海里传话对方:再说丧气话坏本坊主心情,断了你的酒菜。 他指的是今早玄奇嘟囔他又念叨,他那是念叨吗?他那是那是合理揣测。 这日还未到正午,孽朝歌不能占据身体,周堰难得没与他家掌柜腻歪,也没忙活做菜,跑来坐下与他聊天。 你今日,竟还有时间来我处。 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恭喜你了。 老小子别给我玩虚的,叫你下辈子生个地包天啊! 非我所为。 别想推卸责任不认账,都是天道分身组织一份子,难不成就他是黑的你全白? 聊到义愤填膺,自家豆腐坊来人,算是把他叫回来了。 门外雨水早停了。 就看见他今早上还在念叨的金色大猫,威威武武站在他家门前,将客人吓走好几个。 叶棐拿手比划了一下,得,亏他如此惦记这猫儿,人家瞧着还肥了二两肉的样子。 患难之中见真情,潮水退了知道谁在裸泳总之玄奇不战而缴械投降,向大猫拱手称臣之时,叶棐脑子里蹦出无数个句子。 没良心的东西! 叶棐骂了声,赶紧跑。 没跑多跑,在一无人的巷子里,被大猫按倒。 以他的性子,本该计较一下,这巷子里积了不少雨水,大猫这一推,他屁股落地,整条裤子都湿了,回头晾晒很是麻烦。 叶棐又是最怕麻烦的人。 不然他早从八百年前开始准备草稿,命题作文: 假如有一天我前夫,呸,划掉,前未婚夫,来找我,我该怎么开口。 叶棐心里嘀咕的话,待大猫化成人形,恢复那张惨绝人寰的俊美脸庞后,便全忘了。 他仿佛聊斋中被女鬼勾了魂的好色书生,任人家搂搂抱抱,四肢软在一起,恨不得瘫这人怀里。 而且,对方也似怕他再跑了似的,抱得贼紧。 我赌赢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睛红了一圈,说话一字一字吐出来,明明在笑,却如哭一般。 叶棐心疼了。 他伸出手,抚上男人的眉心,那里依旧留了块剑痕疤,淡红色,远处看,看不太清晰。 叶棐下巴靠在男人肩膀上:都过去了。 那原先在问的问题,如同方才从他俩身边溜走的风,也从他心底溜走了。 孟沧却不罢休。 他握住叶棐的两只手,让他捧住自己的脸,依旧哑着嗓子问:你可否想过,这张脸下为何怪物? 多么好看的一个傻瓜蛋子。 叶棐突然理解了早晨老鳖对他的抱怨。 他浅浅一笑,撩开自己眼前的发丝,也露出一道红色的剑痕疤:那你可怕,现在这么丑的我? 孟沧低头亲了一口他那疤,无声说出自己的答案。 叶棐:你一共送了我几次莲灯? 孟沧:两次。 叶棐:谁毁了我在下界的洞府?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