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邵琛昉说这话,非是他自轻自贱,只是武举出身本就如此。 便譬如他现在虽说也是经元,但在众人眼中,走武举路子的人,大都是不识字的莽夫,一甲第四的经元,或许还没有三甲同举人来得荣耀。 毕竟军中将士浴血沙场换来功勋为官,多少能让人敬其血气,可是一路武举为官,却只能沦为皇家走卒,处在文臣不喜,武将不屑的尴尬地位,而且极难在贵胄子弟混职的御前出人头地,一辈子充其量也只能做个寂寂无名的侍卫罢了。 说的直白点,即使是武举状元,在如今的大周,也不过是屈居人下的贵胄鹰犬。 只是邵琛昉没有想到,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眼前的少年人摇了摇头,一脸郑重认真道: “当年则天大帝开设武举,便是为开文武同治之局。文治武功并行,才是盛世之道。从创立之初起,文武便是同尊,并没有此贵彼贱之说。这些年来武举没落,尽是朝中权贵为了一己之私倾轧所致,并不代表武举便真的不若文举,否则皇帝怎会依旧留存武举却不将之废除?” “正因武举没落,如小邵兄这般武举举子身上肩负的使命才更重,才更不应该因为时势便妄自菲薄。若是连你们这些武举人也不看好自己的出身,那又有谁能为武举正名?能改变如今世人的偏见,让武举重回则天大帝时的辉煌?”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自轻自贱,那便没有人能给予他尊严,如今的武举之道,又何尝不是如此?小邵兄选择走武举这条路,所求难道与以往那些武举举子一样么?” 这一个个问题,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邵琛昉心头。 对于他来说,选择走武举这条路,最初的起因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这一身力气能有更好使的地方。 他想带兄长前往上都治病。如果自己武举有名,或许能在神医面前更能说得上话,而武举出身为皇家走马的薪俸,也比寻常干体力活赚得更多,这样一来兄长治病的资费也就不用再担心,而且之后自己指不定还能在仕途一道为兄长设法经营。 坦白来说,在最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可是男儿到底皆有血性,尤其像邵琛昉这般在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自然也是热血赤诚之辈。 一次与几位以往的弟兄一起吃酒,当众人得知他要走武举的路子之后,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凝滞了,不止一个人出言劝他慎重,言谈之间对武举的鄙薄之意浑不遮掩。 直到那时,邵琛昉才知道要走武举之道,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最大的煎熬不在于需要比以往练功更加勤奋,而在于来自亲友的不理解不接受,在于世人的轻视与瞧不起。 好在作为兄长的邵琛元与别人不同,他愿意尊重弟弟的决定,尊重弟弟的选择,哪怕这种决定或是选择很多人并不看好。 也是在那个时候起,受到刺激的邵琛昉反而觉得自己非要在这条路上磕一磕,撞一撞,不为别人,只为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走了武举之路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只能为人鹰犬。 只可惜这样的念头,这样的冲劲,他始终埋藏在自己的心中,甚至害怕兄长多想,也不敢与兄长分享。 截至此时。 截至眼前这个少年郎的一番带着不满的慷慨质问。 心中难以明言的期待与抱负,不敢道与外人言生怕遭受嘲讽与贬低的梦想,被眼前这个少年如此认真的道出,带着尊重与深厚的期寄,就像是以荣光为他的选择加冕。 平素能遇到一个正视武举出身的人都极是难得,更罔论少年人言辞如此恳切郑重,不由让邵琛昉生出得遇知己的激动,眼底就此一红。 做弟弟的如是作想,兄长邵琛元又何尝不是? 多年来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遭受亲族背弃,惯尝冷眼,如今天歌的热络与诚待之语,几乎一下便击中两人饱经摧残的内心。 “谢林公子高看!人生得遇知己如是,当浮一大白相庆!” 邵琛昉心中千言万语,终化作知己二字,与那举杯而尽的一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