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行,纪辰跑在最前面: “天城真的今非昔比了,卫兄,你真把千渠的商路打通了。从前你说,总有一日,要天城通宵不夜,人人向往。我看有戏,差不远啦。” 卫平不答。 他不想留在落红叶的院子,出门却更后悔。 一路紧跟在宋潜机身边,目光漂浮。赶高马的富商、推驴车的小贩、叫卖的老摊主、招揽生意的小伙计、妇人怀里流口水的孩子、结伴嬉笑的小姑娘、每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他心里有鬼,看谁都像鬼,都像来杀宋潜机的刺客。 纪辰察觉不对:“卫平,你今晚怎么魂不守舍?” 宋潜机转头看卫平:“你累了,我们就回去。” 他今夜戴幂篱,旁人看不清他面容和神色。 非他所愿,仙官晚上逛街,容易被激动的百姓围住,引发交通堵塞。 “不累。”卫平信口胡诌:“刚才看到一个姑娘从灯下走过,模样很美,才看得呆了。” 谁知纪辰立刻精神抖擞:“舍妹也生得美,你觉得她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你送红颜花炖雪蛤给她,是不是对她有意?她昨天还向我夸你,说以后你的道侣能天天吃你做的饭,一定很幸福。不得了,你俩一个爱吃一个会做,天作之合天造地设天衣无缝简直令天怒人怨……” 宋潜机忍不住笑意。 卫平:“纪兄,若非今晚,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话篓子。” 换作孟河泽一定转身溜走,但卫平会转移话题: “到了,这是我开的店,请纪兄赏光。” 门口排号的食客都在咽口水、抽鼻子。油香肉香料香,混成一种复杂奇特的香气,勾魂夺魄。 纪辰抬头望:“太平记?你一家烤肉店,为什么叫‘太平记’?招牌也平平无奇。” “我名为‘平’,本就平平无奇。” 纪辰原地转了一圈,指指点点:“你看左边‘富贵记’,右边‘荣华记’,街对面还有洪福第一商的‘锦绣堆’绸缎庄分庄,人家牌匾都比你大比你亮,你心里平衡吗?” 卫平无言以对。 “我倒觉得这名字不错。”宋潜机仰头望匾:“享富贵易,得太平难。字也不错。” 纪辰惊道:“卫兄,这招牌是你亲笔写的?宋兄可是书画试魁首,摘星台上,一张英雄帖打爬天下文墨英雄,他说你字不错,一定是好极了!” “我、我练过一点。宋先生谬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平呼吸节奏微乱。 “卫恩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幸而门口伙计机警,一眼认出卫平,当即招呼进门,请上二楼包厢。 门口排队的食客目露羡慕:“他们一定是传说中的天级贵客。” 另一人珍惜地摸摸自己号码牌:“我再吃两顿,就升地级了!不远!” “我才黄级啊。除了吃到天级,还有没有不排队的法子?” “有,咱们从洪福搬家到千渠,报名仙官府招工,评个‘开河先锋’、‘开路先锋’,不仅不用排队,结账还打折。” “这法子等于没有嘛!” 宋潜机听见,暗笑卫平花样多,心思活。 烤盘生烟,烟云缭绕,滋啦作响。 鲜切肉片亮红轻薄,雪花纹络均匀细腻,遇热瞬间变色,筷子一夹,摁进料碗里。 腌制的烤肉串味道更浓郁,一口咬下,汁水四溅。 纪辰吃得不肯抬头。碗筷磕碰,敲作乐曲。 卫平自己不吃,只给宋潜机烤肉、蘸料:“屋外下雪,屋里雪花牛肉,这次可应景了?” 纪辰含糊道:“应景应景,好香好香!” 宋潜机道:“我自己来。” 对方有时过于细致周到的照顾,令他感觉不自在。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会事事服侍老子吧? 卫平正要拒绝,忽听一阵渺渺歌声: “白刃仇不义,黄金倾有无。杀人红尘里,报答在斯须……”* 他们的包厢临街,那歌声带醉意,时断时续,从楼外飘进来。 “对面绸缎庄二楼有人唱歌?”纪辰惊喜道。 卫平垂眼,黑眸微冷。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