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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才道当时错


桥,就这样落入定光眸底。

    他睫毛颤了颤,瞳孔不经意中涣散了一瞬。很快他浑身一震,却似浩渺天地里一点微尘,不被旁人察觉。更深的色调浮现在眸底,沉沉的,沾满污秽的浓稠般的墨色。

    另一个“定光”醒来了。

    他掩饰着往天穹上望去,脸上神情似悲似喜,难以言喻,只在心底嘲讽地笑了一声。莫名生出的预感向他做了警示,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青年则在紫府里面缩着,他安静地抱紧自己,把自己藏到一个角落里。似是还觉得不够安全,便化出了原型,习以为常地躲好,方出言道:“发生了什么吗?”

    “定光”没有回答。

    浓稠般的墨色自外界侵入,一点一点逼近紫府。万千张狰狞的带血的面容浮现在壁垒上,神情中满是怨毒,若非有屏障阻挡,几欲择人而噬。

    青年便闭上眼,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将自己蜷缩成一个毛球,静静地等待着。声音穿墙而过,在他心上响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它们似在逼问,似在咒骂。

    千万个声音一齐响起,天地量劫中的怨恨与哀恸便连绵不绝。心魔无穷无尽,前仆后继地向他扑来。没有人想要放过他,因为它们已失却意念;没有人会回应他的疑问,因为它们自己也不甚分明。

    浑浑噩噩,未生未死,永远徜徉在阴阳两界。

    在一片怨毒声中,他听见“定光”的声音,很低很沉。他说:“别怕,快要结束了。”

    *

    远山有雪,凄迷地蔓延了一路。

    沧浪渊中少有人迹,路途上便积满了厚厚的雪。虽有弟子时时拂扫,但终究比旁处难走些。颤颤巍巍的枝桠于寒风中颤动,枝头上纯色的梨花不时摇坠而落。让人分不清是雪,抑或是花。可叹一句:未解此地寒色,更添一抹残香。

    通天瞧了半会儿,低声解说了一声:“是无当先前种下的。”

    玉宸便出神地看着,她纤弱白皙的手拢在袖袍中,又被通天偷偷收拢入掌中。青年偷瞥了少女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心安理得地牵着她往前走。他宽大温暖的掌心传递着暖意,驱散去几分清寒。

    少女长翘的眉睫微微扇动,投落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她的目光照旧沉静地落在遥遥延伸的路上,只反拉住通天的手。

    隐约的怅恨在心头绵延,一如她念及兄长时经久难消的后遗症。

    但有些事情,到底是不必再拖延下去了。

    “定光”静默地立在荒雪中,任凭飞雪拂过他面颊,带来刀锋划过的触感。

    来者脚步很轻,一如簌簌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踏上心尖一寸,带着几分随意地碾过。唯有聆听的人微微一颤,生出几般畏惧来。

    他本不该惶恐的。

    但“定光”站在屋舍前,瞧着道尊曳地的裙摆无声拂过雪地,便觉周身的雪更加酷寒几分,刮得人生疼。而他不由自主地低垂下眼眸,竟是忍不住想要匍匐于地。一半似出自天性里的懦弱,一半又全然是……

    玉宸淡漠地抬眸,微冷的眸中倒映着定光的身影。

    她眉心略蹙,语气淡淡地称呼着他:“长耳定光仙。”

    道人低垂着头,自然地俯身下拜,像是将这个动作重复过千万次一般,从容不迫:“拜见师尊、上清道尊。”

    通天神色渐冷:“定光现在何处?”

    道人面不改色,甚至抬头轻笑了一声:“回道尊,在下便是定光。”

    雪渐渐大了几分,覆盖上他单薄的肩头。定光被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又勉强向上移动,不自觉地追随着玉宸凝起淡淡寒霜的指尖。

    他咳出一声血,忽道:“师尊,我先前做了一个梦。”

    玉宸微垂着眼眸,淡淡地望着他。

    他便接着道:“我梦见凡间的帝王作诗冒犯了圣人,天道却未容她干脆利落降下天谴,了断因果。圣人欠下了兄长的孽果未还,而您救下了东皇太一。祂说,您救下了一位帝王,便要为此失去一位帝王。”

    “凡间因而起了灾祸。”他叹息一声,仿佛在吟咏某段苍凉的诗篇。

    玉宸敛眸不语,通天神色则是一凛。

    定光低低地笑着:“此劫名号封神,您一意孤行,以致与师伯们反目成仇。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却犹如劫煞蒙心一般,始终不悔。我却不愿为您的一己私心遭难。界牌关下逢诛仙,万仙阵中万仙劫。而我独善其身,岂不美哉。”

    他笑得偏执,笑意却未曾见底。

    “然后呢?”玉宸淡漠地问。

    定光答:“然后大家都死了,您被道祖带回紫霄宫。”

    玉宸便又问:“然后呢?”

    定光不解,他停顿了一瞬,茫然地抬眸看她。

    玉宸眼里带上几分怜悯:“长耳定光仙的结局,是如何?”

    定光答不上来。他困惑地捂着头颅,忽觉疼痛欲裂。良M.DaoJuHuIsho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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