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折脚幞头,一身上好织锦长袖衫上绣团花,看上去就像个苦读文章的书生,又像是本地宿儒名士夤夜攻读。对于徐乐的到来,男子似乎全然未觉,依旧凝神苦读。 徐乐心知面前之人自然就是罪魁杨广,那些屏风后面,想必埋伏着手持利刃劲弩的武士,只待杨广一声令下,便会发起雷霆一击。 虽然已经打算好要为天下除此昏君,但是徐乐并非莽夫,知道越是做大事越要沉稳。今晚要杀杨广,不同于南商关搏杀王仁恭,不能轻举妄动。 在南商关的时候既有黑尉迟、韩家兄弟等人相助,更有恒安甲骑为外援。况且王仁恭始终未能彻底控制马邑鹰扬,临阵之时彼此掣肘互相提防,让他们大半气力都耗在内耗上。南商关地形限制,太多人马施展不开,王仁恭麾下虽有数千兵马,实际能动手的人也就是几百。 自己这边几十人都是恒安善战军将,哪怕武艺不如自己也终究不是庸手。刘武周是久经战阵的人物,哪怕厮杀手段不济,用兵的才具终归远在王仁恭之上。数十人始终在动作,王仁恭的人马始终未能完全发挥作用,兵力优势无法体现。饶是如此,如果没有罗敦阿爷及时指挥大军攻城以及执必家青狼骑突然出现,那场搏杀的结果仍旧难以预料。 如今情形远比那时候险恶,能被杨广安排在身边做护卫,手段自然不差。就算赶不上沈光,相去也不甚远。斗室之内回旋空间有限,几十个身怀绝技的好汉所造成威胁,远在几百庸碌官兵之上。这些人又是杨广心腹,必然会舍命护驾,不能指望他们像王仁恭手下那样互相掣肘。今晚自己身边既没有恒安甲骑,也不会有罗敦阿爷挥师助战,论及处境远比那时候险恶。倘若不能一击必杀,顷刻间就会丧命于乱刃之下。死并不可怕,但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不能白白赔上性命。 他深吸一口气,并未急着动手,也没有开口说话,就那么看着杨广。房间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杨广低头看着文稿,徐乐则死死盯着杨广不放,情形格外诡异。 杨广为人刻薄寡恩又把君王体面看得极重,哪怕藩邸旧臣稍有不敬也随时可能丢掉性命。是以大臣在他面前都格外注重仪容,生怕被天子抓住错处丢了性命。像徐乐这般一身夜行衣靠面圣,两只虎目直勾勾瞪着皇帝不放之事,则是做梦都不敢想。 按照杨广脾性,有人如此冒犯,早就该发雷霆之怒。再加上徐乐乃是李渊爱将这层身份,更是不可能轻饶。可是杨广偏生不恼不怒,反倒是耐心地在那里看文稿,徐乐与他两人对面僵持着过了不知多久,杨广才抬头打量徐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处。 白面黑须长眉阔目,杨广的相貌堪称俊朗,哪怕如今年近半百依旧称得上风姿绰约。其眉宇间有些地方和李渊有几分相似,显然和这对姨表兄弟的母系血脉有关。以相貌、气质论,杨广较之李渊不相上下,可是细看下去就会发觉两人之间的区别所在。 固然李渊仁厚之名行于天下,素日也是一副宽厚模样,但是依旧不失武人英气,若是仔细观察更能发现其身上那股凌厉杀气。这股杀气来自于武人身份,也是三军司命一方诸侯应有的霸气。没有这份气质,也不足以统率千军万马让部下俯首听命。 反观杨广,在精气神方面较之李渊就差了许多。其两眼略有浮肿,面色中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鬓角斑白老态已显。哪怕他刻意维持着自己的威严体面,但是在武技高强的好手眼中依旧能看出,这具皮囊早已经被酒色斫伐而变得徒有其表,如今不过是在勉强支撑而已。靠着名贵补药加上神医妙手,可以维持这具躯壳的存在,但是里面的精气神早已经荡然无存。只能靠着残忍暴虐等手段强行让众人恐惧,却无法让豪杰英雄从心中佩服。 这便是一国之君,这便是大隋天子!哪怕他曾经是个枭雄,曾经有过雄心壮志也有过人手段,但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复存在。目前在徐乐面前的,只是一具空壳。哪怕这具躯壳依旧可以号令三军,依旧有无数勇士为其骁死,徐乐对其依旧谈不上半点敬畏,甚至就连杀心都淡了几分。若是个人还值得自己杀,就这么一具行尸走肉,杀了他也不算本事。从他的气色看,就算自己不杀他,也未必能活多久,若是把重振汉家声威中兴华夏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注定徒劳。 徐乐本就对杨广充满憎恶,这时更多了几分不屑,胆气越发足壮,看杨广的眼神中充满傲气。这种傲气来自于自己的本领,更来自于那份自信。自己如初升旭日,对方则已然日暮西山,还有甚可惧之处? 就在这时,却听杨广开口道:“你便是神武徐乐?杀了朕麾下大将,又以一己之力迫降大兴的少年郎?” “不错,某就是神武徐乐,你想必就是太上皇了?”徐乐朝着杨广行了个礼,随后依旧那么直视着对方。自己既为使节,就要遵守使节的规则,否则便是替李渊丢人。礼既已行过,自己依旧是自己,便犯不上对昏君太过畏惧。 杨广并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