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真把城门叫开了,樊七立刻吩咐列阵放箭,就听一道玉落清泉般的声音从内传来。 “樊副将且慢。” 一道青色身影,从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上天彤云,雨雪雰雰。 年轻的公子玉带青衫,袍袖在风中飞扬,迎着漫天风雪,优雅走来时,犹如开在苍茫天地间的一朵莲花。 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及上他的风雅。 城门再度合上,巍峨城墙下,只剩下那道青色身影。 所有人都露出惊诧色,站在城门楼上的云怀和范周等江国将领更是大惊失色。 隋衡双眸狠狠一缩,眼神霎得一滞。 两年时光,倏忽而过。 “不许放箭。” 他下了令,冷着脸驱马上前,穿过寒风,穿过飞雪,死盯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魂梦中的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哑。 “是他让你出来,劝孤退兵?” 隋衡眼底爆出狠戾色。 但他仍强忍着,伸出手,道:“跟孤回去,好不好,孤可以原谅你一切过错。” 江蕴仰头,嘴角轻扬,望着日光下,那张俊美张扬的脸,一如多年前,在山崖底下,他仰头,望着他从木鸢上伸下来的那只手一般。 江蕴轻轻一笑。 “重新认识一下吧,隋小狗。” “我姓江名蕴,字容与,生于江都,是江都人,最喜爱的是……梅花。” 隋衡一愣,所有神色都僵在面上。 江蕴从袖间摸出一粒白子,晶莹剔透的棋子,夹在白皙指间,在飞雪下,呈现出另一种奇异光泽。 “我答应殿下的事,一直都记得。” “殿下答应我的事,可还记得?” 第93章 兵戎相见11 大雪纷飞,两方兵马皆惊疑不定地注视着眼前这副诡异画面。 “江容与?!” “那竟然是江国太子?!” 没见过江国太子真面目的人都感到惊诧,见过的更惊诧,比如陈麒、姜玉屏这些下属国国主和徐桥、樊七等心腹,陈麒几乎是遽然失色,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连即墨清雨都双眸猝然睁大。而他一怔之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 雪花无声飘落。 隋衡面色僵滞地看着那粒棋子。一瞬之间,无数画面在脑中翻飞闪过。 忽而是他一袭青衫,独坐在梅苑的窗下看书的情景,忽而是他嘴角轻扬,展袖坐在曲水河边,仰头望他的情形,又忽而是玲珑塔上,一眼千年。 “隋小狗,我很喜欢你,你也如喜欢我一般,喜欢你么?” 他苦苦寻找了他两年,就差上穷碧落下黄泉,万万没有料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隋衡手指轻轻颤抖,但他终究没有去接那粒棋子。 好一会儿,问:“你想要如何?” 其实不用江蕴回答。 在江蕴独自走出城门,出来以真面目见他的这一刻,隋衡就明白了江蕴的意思。 他要以自己一身,承受他所有怒火,换取他江国的苍生。 隋衡想。 身为一个太子,被人如此戏弄,且这戏弄的程度,越来越突破他的尊严与底线,他是应当怒不可遏,甚至可以直接一刀将他杀了的。 可这一瞬,隋衡再度想起很多事。 很多不相干的事。 比如,他曾流落到青雀台,比如,他后腰窝那个隐秘的“奴”字印。 这不是一国太子该有的。 可大庭广众,他也不会这么大胆,当着江国所有士兵和守将的面,假冒江国的太子。 他甚至想起,那一日江上会晤,他毫不留情射出的,那支深深没入他手臂的玄铁箭。隋衡心脏狠狠一缩。 江容与。 这个名字,此刻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那应该是个虚伪又貌丑的伪君子,只会使阴谋诡计,长着一张丑绝人寰的脸,文章是找人代写,琴曲是找人代弹,因为貌丑,常年戴着幕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和“君子”“风雅”这样美好的词语毫不相干。 至少这些年来,他获知的关于此人的信息全部如此。 “孤不记得了。” 隋衡开了口。 眸光一片暗沉。 他紧攥着刀柄,语气冷漠道:“你永远也别想让孤记起来。” 江蕴一怔。 他有想到这个结果。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