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懂不懂?” “太小心了吧?我就是做一点最基本的工作,稍微高深一点的也轮不到我们学生参与啊。” “嗯,我会注意的,你要是不想继续待在档案室了,我给你找点别的事做。” “到时候再说吧,我先把手里这个案子做完。” 同寝但没有同住过的室友吴婧是中文系的,她也是个积极分子,也刚交了入党申请书。她所在的中文系也给她安排了找档案的活儿。 这天下午,吃过晚饭,宗齐光去打篮球了,姜明光回寝室看看。不能说大学四年连室友的脸都对不上吧。 吴婧来开了门,姜明光惊讶的问:“你怎么哭了?” 再一看,吴婧和其他几个女孩都眼圈红红的,她更奇怪了,“出什么事了吗?” 吴婧勉强一笑,“没有。”小心的关好门。“我们正在——正在看一份档案。” “谁的?”吴婧一说她就明白了,别说,那些右|派里真的很多下场极惨,不知道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死后怎么处理的遗体。 “你看看吧。”吴婧塞给她一个作业本。 档案肯定不能随便带出来,吴婧便用作业本手抄出来。 这位学长是个女生,出生于1932年,亲舅舅参加革命很早,曾任江省的我党负责人,牺牲的也很早,1927年死于“四一二事变”,尸首沉在长江,再也找寻不到;母亲在解放前是少有的女性企业家,暗中帮助地下党,捐钱捐物捐药;父亲留学英国,回国后担任过一些国民党政府的职务,也曾经帮助过一些我党地下工作者;学长也能算是个富二代,白富美,接受过极好的教育,15岁就瞒着父母为组织工作,可以说觉悟很高。 手抄档案中有不少同学师长对其的评价,称其“娴静似娇花流水,行动似弱柳迎风……”,又称其为“燕园林妹妹”。学长原本随父姓彭,解放后毅然跟不够进步的父亲决裂,去掉父姓,改“彭令昭”为“林昭”。 同学的描述可能也说明林昭的身体并不好,并且素有才华,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跟林黛玉“碰瓷”的。 林昭1954年以江省文科第一考进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填报志愿中国语言文学系,成了中文系才女。她的志向是成为当代最优秀的记者,选择了新闻专业(当时新闻跟中文还没有分开)。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1957年5月底的一天。 有人贴出了本校第一张大字报,因而成为了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东大门外的马路上成了一个群情激昂的场所,林昭跳上桌子,问出来:“我们不是号召党外人提意见吗?人家不提,还要一次一次地动员人家提。人家提了,怎么又勃然大怒了呢?” 现场群众记下林昭的一言一行,当时有人质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林昭问:“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接着她又说:“我可以告诉你,没关系。武松杀了人还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何况我还没杀人。你记下来,我叫林昭。林,双木之林;昭,刀在口上之日!” 人们为了她的敢说而静默。她稍停,又说:“告诉你:今天刀在口上也好,刀在头上也好,既然来了,就不考虑了!” 这位勇敢说出“刀在口上之日”的学长,在这天晚上写下了“党啊,你是我们的母亲!母亲应该最知道孩子的心情!尽管孩子过于偏激,说错了话,怎么能说孩子怀有敌意呢?”的日记。 之后,更说出了“我的观点很简单,就是人人要平等,自由,和睦,和蔼,不要这样咬人!”这样的“真话”。 在特殊年代,说真话的反而成了阶级敌人,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怕的事儿啊! 档案很厚,以至于吴婧抄了整整一本作业本。其中收录林昭的“罪状”,很多日记,群众的检举信和“划清界限”的公开信等等。 客观的说,学长很天真,换个人很可能就认罪了,但她从不曾认罪,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对呀,说真话怎么成了“错误”呢?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 1960年,林昭因某事被捕,她的父亲当时是“历史fan革命”,已经跟她母亲离婚,在街道接受群众监督改造,靠糊火柴盒为生,听闻爱女入狱,几天后自杀身亡。 数年后,林昭死后,其母精神崩溃,流浪街头,最后死在沪城街头。 平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是时代的悲剧。以林昭的文化素养和见识,做新闻记者会是一个“敢说真话”的记者,成为学者也会是个认真的学者,一定会在新闻界或历史、文学界有姓名。 女孩子们哭得稀里哗啦,为学长感到惋惜和不平。 但斯人已逝,我们能做什么呢? 吴婧说:“学长是榜样,过去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只希望国家的未来越来越好!” 姜明光深表赞同,“错误是很可惜,但正因为错过,现在才更应该吸取经验教训,避免再次犯错。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