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送进来新鲜的羊腿, 王府里的厨房将其片成薄薄的肉卷, 再成盛进铺满冰沙的盘子里,递到主桌上。 高悦行命人在上风口处摆了一面挡风的屏, 再吩咐人将肉给下人们都分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里, 人人都有份。 傅芸和哑姑伺候再侧, 高悦行叫她们也不必侯着了,屋内避风的地方,也有给她们准备的果子。 一时之间,小院里清清静静的只剩下高悦行和李弗襄相对而坐。 高悦行给李弗襄裹上一层又柔软又漂亮的黑熊皮,李弗襄一抖肩,给拿开了。高悦行锲而不舍地再给他披上。 李弗襄:“我不觉得冷。” 高悦行:“你忘了是谁小时候, 一到冬天便是整宿的高烧不退了?” 李弗襄没话说了。 高悦行却始终记得小时候身上他冬天浑身烧得火热, 却紧咬牙关, 除了几句哼哼, 一句胡话也不曾从嘴里泄出来。高悦行和皇上一起守在他身边, 心惊胆战, 最冷静的人反倒是哑姑。 高悦行将热在炉子上的樱桃煎拿来给李弗襄斟上一碗, 好叫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暖暖身子。 李弗襄一饮而尽。 高悦行瞧着他并不酣畅的表情,道:“你在行伍中混了这些年,甜酒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是不是?” 李弗襄却摇头,道:“甜酒好,是甜酒才让我有一种在你身边的踏实感。” 高悦行道:“你一直以为你更喜欢在西境吃沙子的生活。” 李弗襄:“我喜欢在你身边,但是我又知道,我出征不能带着你,西境的风沙会摧残你。” 高悦行:“真正能摧残我的,从来不是什么恶劣的气候和环境,我的一生,只需要你的滋养。就像那水培的花,没有了你,我也就枯萎了。” 她已经渐渐地忘了上一世的伤痛。 晚上不会再被噩梦惊醒,白日里也不会在神游时分猛然间出一身冷汗,瑟瑟发抖。 她是那样坚韧又脆弱的藤蔓,最初,绕着李弗襄这颗小幼苗在徘徊缠绕,万般小心的呵护着他。可她的幼苗终会在将来长成擎天树,反过来给她应有的依靠。她总觉得他树梢上新发的嫩芽又娇嫩又惹人怜爱,殊不知,他足下的根已经深扎进了泥土里,再也无可撼动。 高悦行道:“今年这场雪落得真早啊……你都还没来得及病。” 李弗襄再她的注视下,自觉得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裹紧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道:“皇上和我商量了一件事,想让我明年开春,代替他南巡。” 高悦行点头。 她知道这事儿。 代天巡狩,李弗襄做成了这事,他的地位便也就稳固了。 李弗襄又道:“皇上让我自己挑选要带的官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悦行哪里懂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和党派之争,直接给他指了另一条路:“你不如去郑帅府上问问。” 李弗襄道:“问了,他说不懂。” 高悦行:“我爹倒是个好人选,但他一向不肯沾党争的浑水,或许……我可以给你写个帖子,你找我兄长商量商量。” 李弗襄觉得可行。 高悦行心里又寻思到什么,说:“但是有这里有一个人,你明年南巡务必要带上。” 李弗襄:“谁?” 高悦行:“孔让尘。” 李弗襄明显也不记得了:“那是谁?” 高悦行:“户部尚书孔世戍的次子。” 孔让尘声名不显,但他的父亲孔世戍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孔世戍把自己钉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半辈子,伺候了三朝皇帝。 当年太宗于殿试上亲手提拔的他,好一个才貌无双的少年郎,那时地孔世戍真当得起一句清廉好官。 到了先帝爷在朝时,已经不是少年人的孔世戍竟然成了举朝最大的贪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敛财无数,富得流油,且行事嚣张倨傲,贪得明明白白。 先帝爷当然知道他贪,但是没办法,先帝在位后期,国库空虚,处处都是填不上的窟窿,朝廷官员得俸禄都一年一年的欠着。 孔世戍稍微露一下指缝,就能解了国库的困窘,先帝将他当成了钱袋子用,君维持之间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倒也很多年都相安无事。 当今圣上继位时,西境的仗还没打完,国民百姓依然缺钱缺粮,过得水深火热。 皇上早就对这个朝廷最大的蛀虫恨之入骨。先帝爷在病榻前拉着皇上的手,反复叮咛嘱咐,他登基后,一时半刻不可动孔世戍的性命,他身上且有的油水捞,想杀他也得等到天下大安,国库丰盈时。 当今皇上听话孝顺,即使早就恨透了这个朝廷蛀虫,也还是听从了先帝爷的遗训,没有立刻办他。 孔世戍早已混成了官场上的老油子,年轻地皇帝杀心捂不住,孔世戍从容地顺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退路走下去。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