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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不起 第19节


    照片上的杨远意穿学士服,身侧是姐姐,父母分别占两旁,一家人和乐融融地以某大学管理学院的科研楼为背景合了影。

    方斐端详杨远意二十来岁的样子:“我以为你以前是念文学或者新闻的。”

    “我妈的要求。”杨远意不太想提这件事表现得明显,他把相框倒扣在桌面,“看别的吧,别老盯着它。”

    书桌宽大,这个相框让方斐往不常注意的半侧看去。

    好几个相框,透明的,线条简约看不清边界,错落地摆在一起。杨远意应该喜欢收藏对他而言重要的瞬间,方斐视线扫过,看见了许多不同角度的自拍——用三脚架,把人和景和事都框入,定格,保留成永久。

    “在东非,埃塞俄比亚。”杨远意顺着方斐的目光解释,“我当时跟着意大利的老师学电影,他拍纪录片,拍旱季的动物迁徙,我们在那儿待了六个月。”

    “法国,我第一次拍短片,主演是从附近一个剧组随便拉来的。”

    “托斯卡纳,后来沈钧拍电影的时候要去那儿取景,还找我要了攻略和当地交通的联系方式。那个地方确实很美,有时间带你去。”

    他比方斐大十岁,年月对他很偏爱,并没让他被生活压垮,反而更有种成熟的魅力。

    滔滔不绝的介绍在触碰到一张照片时突然断了,方斐半晌没听见后续,低下头,发现那张照片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园。

    彼时应该在六月,绣球花盛开,花园里有场聚会,男男女女的面孔都青春洋溢。

    方斐注意到照片最边缘穿白衬衫的女孩,她年纪也不算大,美得沉静,高雅,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冷漠。她盯着绣球花发呆,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看向镜头。

    “……那是我姐姐在乐团的朋友们。”杨远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淡地说,“她生日,请其他人来家里玩。她让我给大家拍一张照,拍得好的她都拿走了,这张不知怎么留下来,我觉得还行,就一直放到现在。”

    “乐团?”

    “管弦乐团,市里的。”杨远意笑了,“我姐的长笛水平很不错。”

    方斐还想问——他对杨远意二十多岁时简直充满好奇——但杨远意的下一句话很快让他转移了注意:“阿斐,你看,这儿有你。”

    他“诶”了一句,见杨远意指向支架边的一张6寸照片。

    方斐失语。

    金橄榄颁奖礼,他最骄傲也最狼狈的高光时刻,杨远意不知在哪儿拍到了他。那时他说了好多话,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却没胆子指名道姓说感谢杨远意。

    方斐又开始心跳过速,昨晚的话好像不必再特意确认。

    他语无伦次,最后问:“……为什么拍这个?”

    “不知道。”杨远意想了想,“说不清楚。”

    “……”

    “你那天告诉记者,拍完电影你很累,不想继续了。”杨远意问,“为什么累?”

    “说不清楚。”方斐用刚才他的回答。

    杨远意安静了很久后,才说:“我有点后悔。”

    但后悔什么呢?

    没有多问几句吗?还是当时爽快地分开了?

    多问了又有什么用?

    只会让彼时的方斐处境更加艰难吧。

    方斐摇头:“没什么,是我活该。”

    他选的去吻杨远意,有任何后果都由他承担。

    他和杨远意开始于荒唐的雨夜,最初的日子里他们总在昏暗的凌晨相会,匆忙做爱,太阳出来后假装成剧组的普通同事,用镜头与眼神埋藏暗潮汹涌。

    星岛的梦杀青了,他也该走出来,或早或迟。

    只有第一次叫做偶遇,像杨远意说的,他只喜欢蓄谋已久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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