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印点头。 “他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秦桑倒是很喜欢他的坦诚,也不过多纠结,说道:“对,那个人也是木木。” “木木是个温柔又浪漫的人,每年银杏变黄的时候,她都捡回最漂亮的一片,将它夹在书页里。她有一册书,专门收集那些漂亮的银杏叶子。可是她绝对不会多捡,每年,就只有一片。从七岁的时候开始。未曾断过。” “每一年,都要最最漂亮的那一片,她会精挑细选,反复甄别。到如今,她的书里已经夹了整整十九片银杏树叶了。”秦桑睁开了眼睛,看着远处那些苍翠的银杏树叶,喃喃低语道:“本来应该可以有第二十片的。可是今年的银杏还没有黄,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寻这一年她喜欢的银杏叶片。” 方印已经知道木木的结局了,可是看秦桑低垂着的,落寞的眼神,听着少女满是遗憾的声音,仍旧会觉得难过。 他应该说点什么去安慰一下秦桑的,可是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他没有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秦桑没有想要他安慰的意思。甚至没有想得到方印的回应。她只是想缓缓低叙这些。如果今天方印没有来露台上,她也还是会在脑海里反复回想这些事情,回想那个像是银杏一样执拗的女人。 只是不会说出声。 然而方印来了。 在他开口和秦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涌出了一股亟待倾诉来舒缓的欲望。所以接下来的话,不论方印在不在,也不论方印有没有回应,秦桑都会讲出来的。 讲她和木木的初遇,讲两个人之间短暂却足够惊心动魄的情谊,讲相依为命的日子木木是怎么将那个小姑娘从七杀手里抢出来,又是怎么在咽气之前,将渡尘托付给秦桑。 木木没有死于人寰之手,没有被困于幻境,没有丧命于变异豺狼的攻击,也没有被雾气里微不可察的孢子所影响进而变异。 她死在里自己同胞的手里,死在了那些理智尚存的人类手里,死于贪婪、傲慢、欲念、愤恨、嫉妒…… 逝于乱世无序,亡于人之性恶。 秦桑和那个获救的孩子是她弥留之际,所有的念想。她带着木木的希望,来到了这个被银杏所充斥的城市,接受了渡尘所有的繁杂事务。 “你永远想象不出来那帮禽兽能做什么事情。”秦桑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微微有些抖,“八岁的孩子。被关在那里,他们不给她衣服,不给她食物,甚至也不给她水。用遛狗的项圈锁着她。在她脸上,胸口,小腹,刺大片的纹身……所有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们都在那些孩子身上实行过。因为孩子和成人不一样,掌握不好异能,本身的力量又弱,他们可以不废任何力气拿捏他们。” 秦桑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方印,眼眶里跳动着愤恨,她哑着声音说道:“他们倒还会带着他们去过那些幻境,害怕自己的玩物异化死掉。每次从幻境里出来,这些人会将愤怒、疲惫和压抑发泄在这些小小的身躯上。” 她摇着头,说道:“我甚至不知道,这种杂碎,和人寰,到底哪个更恐怖一些。” 方印突然觉得,他对七杀乃至整个被雾笼罩的末世,都只是见了个冰山一角。有黎明星里的人相互帮衬,有秦仄归护着,一路虽然惊险,可是并不黑暗。 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巾,他沉默着将它递给了秦桑。 纸巾被接走的那一瞬间,方印突然就为了自己之前生出来的退缩,为自己所享受到的安逸,为一直以来不时冒出来的自私而感到羞愧。 尽管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也知道他未曾伤害过什么人。 但还是会因为自己某一刻的幸运,而感到不安。尤其是与之相对的,无辜者的巨大不幸被赤裸裸的剖露在他面前。 方印暗暗收紧了手指,却什么都没有说。 秦桑接过了纸巾,小声道了谢,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可惜,那个时候的焚天,和现在的威力根本无可比拟,弱得简直可怜。只是从指尖溢出来一撮灰扑扑的小火苗,忽闪忽闪像是随时会灭掉一样,跟焚天这样的名字根本不匹配。甚至行进路上,我拿它来加热个小面包都费劲。” “如果当时的焚天有现在的效果……”秦桑张开了手掌,一团炙热的,明艳的火毫无征兆的在她的掌心燃起。跃动着将用过的纸巾湮灭成一团灰烬,抖一抖手,便从露台之上飘散了下去。 秦桑看着掌心,将未完之语说了出来:“她或许也不会在我怀里,满怀留恋与遗憾的停止呼吸。渡尘可以交给真正的木木来管理。” 她彻底掌握了焚天,也一天天的变强,能够面不改色的以一敌多。可是当初最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只能守着鹿城,守着渡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