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缄默,只凝神望着案上的豆烛燃化了蜡,流落在烛台上。 他抚了抚手边的拂尘玉柄,附以淡淡的笑意,目光却并不真切。 “我与月娘一样。” 时光似在此刻停落,他们二人之间难得默契地俱不言语,却不是因为被这番情话打动,而是因为他们心中各自流转着不同的心思。 他们终归太过相似,总是用沉默伪装,又彼此欺瞒爱意。 “珩郎,我心中害怕。” 顾珩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片泛着光的靡靡水迹上。 “害怕什么?” 秦观月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答复。 她害怕顾珩有朝一日失势,害怕她倾尽数日的心血就此崩溃坍塌,害怕她本以为少见起色的人生又要坠落谷底。 可这些,她不能与顾珩坦白。 秦观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顾珩也不知道,但他无暇多问。 他还在忖思方才秦观月的那一句“形同伉俪”中,究竟有几分真情。 他随口扯了一句顽笑,似是出于礼数,这顽笑不是为了化解秦观月的心结,而是为了敷衍这有些沉寂的氛围。 “你怕我被默别公主绑去草原?” “珩郎还有心顽笑。” 此时的秦观月,对于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默别公主还没有甚么了解,于是也随口应了一句玩笑。 “听说漠察遍山野狼,要是珩郎真被默别公主绑去草原,合该小心别被野狼吃掉。” “你该担心的是城阳王,而不是我。” 顾珩会心而笑,却不想这话听得秦观月心中一惊,不知顾珩是随口一提,还是另有深意。 良久,顾珩又道:“朝中的事你也不必忧心,一切平安。” “珩郎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秦观月先顾珩从屋内出来,墨隐在两步外候着,而贺风却在拐角处远立。 他们都深谙其中之意,秦观月与顾珩二人独处时,常传出不堪之音,幸而墨隐是个女子,还好在近前侍奉。 墨隐看秦观月出来,像往常一样快步上前:“娘娘,还好吗?” 墨隐对秦观月的情感来源于一种悲悯,对于命运的悲悯,这种不能存在于主仆之间的关切确实存在于二人之间。 她不能提及秦观月的出身,却真切地看见即便位于高位的她也会沦为另一种侍婢。 墨隐敏锐的捕捉到了秦观月神色的变化,又补问了一句:“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妨,回去备上热水吧,我想洗洗。” 二人经过远处的贺风时,秦观月也勉力挤出一个得体的笑。 她终究也不懂,在贺风眼里,她又是什么呢? “我着你请的人,到了吗?”林影婆娑,秦观月侧首向墨隐问去。 “我同他说好了,方才娘娘耽误了些脚程,他该是到了。” 秦观月微微颔首,两人向后苑百秀林处走去。 主仆二人紧了步子,辗转几弯,便得见一人。 遥遥一望,此人风骨清瘦而又略显佝偻的背影显在阴沉的月晕下。 这是一种既不匹配的体态。 秦观月知道,这是久浸皇威,近身侍奉留下的烙印。 “魏主事。” 秦观月轻轻一声唤,那人才在昏暗下明了面。 秦观月不等魏恪回覆,便委身一礼。 “还未曾恭贺主事晋升之喜,便要这样劳动,实在有失礼数。” 魏恪见状连忙扶将起秦观月。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墨隐来找奴,想是有要紧事,娘娘交代就好。” 魏恪说罢后,向秦观月身后的墨隐望了一眼,这种心照不宣,存在于二人之间很久了。 燕朝虽不禁对食之事,但亦有严令,燕帝身侧侍奉之人,在此事上不能有丝毫干系瓜葛。 此法不违人情,也确保了朝纲国本。 魏恪在燕帝近侧侍奉笔墨,燕帝病重期间,则常无分昼夜,不解衣冠地笔录燕帝之口述言行,因而燕帝病愈后,被早早提拔为了恭奉司的主事。 而魏恪与墨隐凶险之处就在此。 “你这份心意,本宫会记下的,今日仓促召你前来,是想问你近来朝中的动向。”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