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视线在院内扫了一圈,如是道。 “不在我后面。”九凤迎着她的目光侧了半边身,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嘴角一撇,诺的指了指小竹楼,道:“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在里面整理呢。” 薛妤沉默了下,半晌,她摁了下有些晕眩的鬓角处,低声道:“我上去看看。” 上楼,溯侑果真忙着,只见书架搬空的位置用白色的砂画成了个玄奥的阵法,他手中捏着根竹枝,凝眉细看,薛妤也跟着看了半晌,开口提醒:“是束缚囚困之阵。” 溯侑倏地抬眼,他仔仔细细将薛妤看了一遍,问:“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一切可都顺利?” 薛妤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竹枝完成了最后几笔,才缓着声音将之前跟九凤等人说过的经历又重复了遍。 两人离得近,她低头的一刹,溯侑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腥甜之气,转瞬即逝。 像极了血液的气色。 夜里,劳累了两天两夜的人决定自个找个房,打坐的打坐,休养的休养。 薛妤一进门便甩了个结界出来,她坐在案桌前的躺椅上,卷起左边的衣袖,只见小臂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擦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成一大片,血肉溃烂成黑色的一片,像是被烤焦的某种木炭。 一阵阵晕人的热意上涌。 按照身份,她现在是魔女的一道次身,而那箭,专门克魔。 万物相生相克,托这个身份原主的福,难受是肯定会有点。 薛妤闭着眼往椅背上靠了靠,想了想后,从灵戒中翻出一个铜盆,一把匕首,冷静地将刀刃放在灯上烤热。匕首在她指尖翻了个漂亮的弧度,而后沿着那块腐肉的位置一路朝下,利落而干脆地划了个圈出来。 她动作熟练,眼也没眨,只在最后血流如注的一刹那忍不住皱了下眉。 结界随之有一瞬短暂的波动。 薛妤为自己缠上一层白布,而后松下袖口,用另一只手肘撑着下颌,在灯下颤颤地动着睫毛。 疼是次要,晕是真晕。 令人扛不住的晕。 直到脚步声停在跟前,薛妤借着灯光,看到一圈松枝描鹤影的衣边,她动作微顿,在灯下抬眼去看他,又看了看被无声无息撕裂的结界,道:“恢复得不错,实力又有进展。” 溯侑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薛妤这样的性格,真是令人止不住的,打心眼里的恼怒。 而后便是酸胀到极致的茫然与疼惜。 她永远学不会朝任何人展露自己的任何哪怕一点脆弱,什么难受的,愤怒的,深重的东西都藏在心底,即便有伤在身,和人说话时,依旧是没有寻不出任何瑕疵的冷静自若。 他垂着眼去看她的左臂,半晌,低声道:“不能这样处理,得上药。” 这句话,薛妤往日不知从朝年朝华嘴里听过多少次,每次都恍若未闻,依稀记得,他最开始跟在自己身边时,也曾受朝年怂恿,给她送过伤药,而后被三言两语无情拒绝了。 今时不同往日,薛妤看着他灯下深邃的紧绷的轮廓,眸光微动,不知是在为她之前那句从容的“没受伤”感到心虚,还是因为一些别的,在他伸手过来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溯侑的手掌终于碰到她的手腕,细细的一截,却是滚热的,近乎灼手的温度。 薛妤想起之前看到的伤口情形,一向清脆的声音像被高烧蒸得低了许多,两条细长的眉不满地拢起,在他卷起那截衣袖前开口道:“丑。别看。” 溯侑难得沉默下来,他的眼瞳是浓郁的深色,沉甸甸压抑的一片,侧脸线条褪去甜蜜的伪装,几乎现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然凉薄。 这下,饶是薛妤再迟钝,都感觉得出来,他有点不高兴。 或许还不止一点。 这让她接下来直面溯侑卷起她半截衣袖,卸下那条白纱这种有些违背她意愿的动作时,都迟疑地处于一种无声的纵容之态。 就连那句“不用伤药,我锻炼肉、身”这句话都没说出来。 溯侑动作很轻,直到他放下那截衣袖,薛妤都没感觉到怎样剧烈的疼意。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