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溯侑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声线如流水般潺潺缓落:“时间太匆忙。” “当初谈条件时,你们主家没提这样的要求。” “是。”那位阮公子应当是沉羽阁少东家的左膀右臂,说起话来表情到位,条理清晰,他见薛妤不说话,似是将话语权全交给了出声的这位,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个方向,道:“不瞒指挥使,前几日落契时定的是十年之内,一月确实匆忙了些,可我们实在是有自己的难处。” “承殿下与指挥使成全,这桩压在沉羽阁上下数千年的大事终于得成,家主签下契约当夜,兴奋得夜不能寐,与少主翻看了一夜的典籍,发现飞云端虽然多数时候是五百年开一次,可也有一两次出了意外,是在不满五百年年限时开的。” “再仔细一算,如今距离上一次开飞云端已过去三百余年,若是不提前开,自然一切刚刚好,可若是提前——我们必然措手不及。” “做我们这行生意的,最怕的就是个万一,所作所为,不过是想未雨绸缪,图个万无一失。” 说罢,他朝溯侑略略抱拳,言辞恳切:“望指挥使成全。” “原来如此。”溯侑眼皮也没抬,语调飘而轻,一字一句都是拨动人心的节奏。 那位阮公子格外真诚的视线落在他眼尾,却有一瞬间觉得这位表面看起来清隽如莲,君子端方的指挥使,不知怎么,突然给人一种凉薄到骨子里,事事不被他放心上的错觉。 这种感觉一瞬即逝。 溯侑垂着眼思忖须臾,开口道:“沉羽阁有难处,我们理解,然眼下的情形,阮公子也瞧见了,天机书的任务不完成,殿下与我都回不了邺都。” “你们动工必然需要殿下首肯,取出大印敲章,其中流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说完,溯侑冲那位阮公子微微颔首,道:“还望阮公子回去如实转告你们家主和少当家,待我们螺州的任务完成,再提此事吧。” 待他们一行人绕了几个弯消失在眼前,松珩忍了忍,看向薛妤,似是无法理解般低声道:“你就这么由他出头做主?” 想当年,即便是薛妤对他,也从未给过如此大的权力,她人尚还站着,哪容得了旁人插嘴代为发言。 谁知薛妤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若有所思往边上一站,仰着头迎着日光去丈量那面隔了许多莺燕的高墙。 反倒是朝年霍的一下反应过来,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松珩看了两眼,炮仗一样道:“指挥使的意思,就是女郎的意思,这事我们邺都上下人尽皆知。你一个赤水来的,管好圣子身边的事不就行了,还伸手到我们这边来,干嘛,难不成真是圣子安排到这边来探听邺都机密的内应?” 松珩从来没想过,朝年的嘴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不住笑脸,淡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合规矩。” “在邺都,女郎就是规矩。”朝年挑剔般地看着松珩,道:“女郎说合适,那就合适。” 论胡搅蛮缠打嘴仗,没谁能有朝年能耐。 松珩干脆无视他,他凝着眉走到薛妤身边,音色放轻了许多:“你和沉羽阁做成了交易?” 上一世的千年中,沉羽阁也就想建立分阁的事找过薛妤,薛妤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一再迟疑,加之价格没谈拢,这事便不了了之。 没想到重来一次,这事反而成了。 “既然做成了交易,左右都要答应,不过是时间问题,顺水推舟给个人情也无不可。” 听到这,薛妤无法忍受似的掀了掀眼皮,她转过身,头一次撤去遮掩,眼里现出如此直白而明显的失望,话语是沉着浮冰一样的冷漠:“松珩,我现在是真想不明白。” “除了你这副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只会一棒子打死所有异类的心肠,我当初究竟还看上了你哪点才决定救下你。” 这一句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毫不留情地落到松珩头顶,将他炸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