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贫瘠的弯月似一轮镰刀被握在魔鬼的手中, 苏朔以及苏朔身后站立的两人莫名感到一股寒气侵体而入。他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脚边的积雪,等待面前的郎君发话。 “负责流放杜氏的,为何人?” 前段日子他病得厉害, 圣上将此事交给了旁人。 跟在苏朔身后的陈典立即上前, 道:“此人名叫吴溢之,曾被先帝任职尚书左右仆射, 曾属端王一党。不过在端王流放巴蜀之后,便向圣上表明了诚心。圣上一是为了顾及他在朝廷的权势,二是为了借此试探,便把杜氏一族的发落交付给他。谁想到他却在流放途中趁机谋反, 同那些人一同逃走了!” “杜策呢?” “边塞消息闭塞, 一时间还不清楚。”陈典捋捋霜白的髭须,“只是老夫以为,杜从南与杜策父子关系厚笃, 他今敢在流放途中逃走,少不得他父亲的授意。” 江愁予又问了问圣上的意思。 “圣上以纳贤之心款待吴溢之, 不想遭受他的背叛, 一气之下让人在举国张贴缉拿这群人的告示。活捉者得赏金百两, 遭受反抗致其死亡的, 亦可得赏银百两。” “……” 书房里的几人面色沉重, 或蹙眉凝思, 或侃侃而谈。而不远处在另一处院落的江晚宁神情迷惘地挑拨琴弦, 仔细翻阅着对她来说还十分困难的曲谱, 百思不得其解。 恨只恨她小时候把精力耗费在了调皮捣蛋上,如今对音律一窍不通, 便是入门的曲谱也弹奏不清楚。 她又在卡壳的地方弹了好几遍, 始终摸不清门道。 她不想再这般浪费时间, 顿了顿,抱起曲谱去寻他。 他离开的时候面色不太好看,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事情都应该谈好了罢? 书房庭院前的兰桂竹木在雪地上以蓬勃向上的姿态蓬勃生长,江晚宁站在蓁蓁草木的阴影中,留下的脚印子被草叶覆盖。她宝贝地抱着琴谱,看见书房中的几道身影在窗边投下一片剪影。 没想到他还在议事,江晚立即踅身,打算回去等他。 屋内远远地传来声音:“依老夫之见,杜氏罪臣一定是朝巴蜀之地逃窜。巴蜀之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倘若端王和杜策在那地方屯兵屯粮,老夫笃定不出五三五年,势必发展成不可小觑的力量。故而郎君应当往那里派兵,趁早绞杀这股力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江晚宁脚步顿住。 这个、这个声音不就是…… 一灯如豆,这名年长者的容貌被封闭的房间阻隔,然而他的声音、他说话时略略上扬的铿锵语调,以及他投落在窗牖上捋着髭须的阴影无不是江晚宁熟悉的模样。摇曳的烛光前很快晃动上另外一道影子,那个人腰身略弯,姿态恭谦,一举一动都带着读书人的文弱雅致。 江晚宁彻底怔住,而后听到了他的声音。 “属下以为,老先生说得有理。” 她就是再不相信,那名书生的声音瞬间让她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这、这两人! 这两人一个竟是街边的算命先生,一个竟是通过算命先生看面相找到母亲的书生! 这两人原来是他的手下! 江晚宁飞快地跑回房间,浑身颤栗地抵住房门。 她思绪紊乱,手脚冰凉。 原来是他让他的手下到她面前做戏,间接促使她到夏姨娘面前询问,以至于让母女二人生出嫌隙;大抵是也是他威胁陈嬷嬷写下祈罪书,公然揭露她在府上不光彩的身份,以至于被府上公子们疏远。她在国公府的身份着实尴尬,江晚宁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职责他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然而她每一次因为身世辗转难眠的时候,她每一次被哥哥们的冷漠刺得满身伤疤的时候,他是如何做的? 他对她小意安慰,说,没事,四哥哥一直都在。 他为了她免了职位,赋闲居家,便是为了哄她午睡。 他会亲手雕刻她的模样的小娃娃,或者去西街买些奇巧玩意儿,特地哄她开心。 可是带给她痛苦的人,就是他啊。 怪m.daOJuHUiSHoU.coM